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自那日宿云微亲自给他心法后,也撤了书架的禁制,楚煜终于是不用再看那些酸唧唧的诗文。
楚煜得了自由,还有些舍不得宿云微这里,半开玩笑道:“国师大人介意收留我吗?”
宿云微淡淡道:“三殿下有自己的府邸。”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有家,莫来烦我。
楚煜被自己的想法逗乐,道:“好吧。”
寒鹰已经在外等待。
上了马车,腕间的黑蛟悄悄从袖子里探出头,亲昵地蹭着他指节。
楚煜顺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忽然想到,它似乎还没有名字。
“你以前有名字吗?”
楚煜懒得再取新的,要是以前给它取过,那就照旧用。
黑蛟点头,但是无奈它既不会说话也没有和楚煜结契,楚煜无法读懂它的意思:“嗯?”
楚煜也尝试过滴血结契,但不知为何,对它没用,血对它来说更像是一种补品。
例如现在,楚煜拇指在食指指腹轻轻一划,顿时出现条血线,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黑蛟迫不及待地张嘴含住他的伤口,猩红舌头一卷,将涌出的血液送进口中。
无需多,一两滴血液就已足够。
黑蛟吃饱餍足地又缩回楚煜袖中。
楚煜支着头看心法,外面的寒鹰突然道:“殿下,今晚是宫宴,要去吗?”
皇帝年纪越大越念旧,每隔三月便会组织一场只面向皇室成员的家宴。
以前的楚凌身体不好,基本没参与过。
现在的楚煜则是不想掺和,可他没有理由,活蹦乱跳的也不能称病。
他摁摁眉心,道:“去吧。”
……
华灯初上。
今日是人聚得最齐的一次。
大殿里一片热闹,歌舞升平。后宫妃子居左侧,按位分高低依次排序。皇子居右侧,按长幼次序落座。
上首是皇帝皇后。
说实话,楚煜对在这里能看见宿云微是很惊讶的。他安静落坐于右侧最末尾,手里握着瓷白酒盏,指尖无意识轻点。
楚煜坐在中部,前面是大皇子楚明远,二皇子楚齐修。后面是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
再往后就是宿云微。
楚煜偏头能看见他坐得端正,侧脸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仿佛发着光,线条流利好看。
白衣如故,不染纤尘。
他仿佛对周围舞蹈一切都不感兴趣,无论是歌舞、美酒还是美人。也没有出神,对于皇帝时不时地搭话会礼貌回应。
楚煜这一场家宴几乎全在看他。
他的目光过于直接,大大方方也不收敛,宿云微能察觉到只是始终当不知道。
楚煜一仰颈饮下杯中剩余的酒液,拎着杯子起身,走到他身侧一撩袍坐下:“国师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你?”
他这一下吸引了不少来自各处的视线。
一个皇子和被皇帝需要又忌惮的臣子过于亲密不是好事。
而且还是宿云微这样无法被掌控的。
宿云微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楚煜却无端从中看出些看傻子的意思。
“你不是不懂。”
楚煜耳边响起宿云微的声音,他本人却连唇都没动一下。
楚煜明白他是在传音,以同样的方式回道:“我懂什么?”
在外人看来,两人只是对视一眼便各自饮酒。
对于此番场景触动最大的除了上面的皇帝就是两位皇子。
楚明远和楚齐修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
他们都是万剑宗的弟子,宿云微在万剑宗所有人眼中都是神秘、尊敬、不可靠近的存在。现在反倒是他们的弟弟和这人混熟了。
全靠厚脸皮。
这次宫宴宿云微能来也是两人的意思,宿云微另一个身份作为他们的前辈师长,理应是该来的。
皇帝听了两个儿子的建议,倒也同意了。
于是,人最齐,最怪异的一次家宴就这么进行着。
楚煜还在传音和宿云微扯闲话。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一人在说,宿云微很少回应,他依然乐此不疲。
皇帝称醉先行离开后,气氛更活络了几分。
饶是这样,楚明远楚齐修二人还是端正坐着,只偶尔用余光窥两眼后面。
楚煜一手托腮,一手握着杯盏,心里想的是:难怪是一个宗门的,从掌门到弟子到哪都端着。
然后心安理得地放下杯子,伸出手,掌心朝上递到宿云微面前,指挥道:“帮我拿一下你手边那盘葡萄。”
宿云微:“……”
刚提起勇气过来的楚明远:“……”
楚煜懒洋洋地手撑头斜支在矮桌上,伸着手等投喂,明明那点距离他坐正就能碰到,可他就是想逗宿云微。
宿云微的手没动,另一只手横插进过来,瞪了他一眼:“阿凌,不可无礼。”
楚煜抬眸看了楚明远一眼,很给面子地坐直。
“我那儿还有葡萄,上我那里吃去。”楚明远拍拍他的肩。
“哦。”
人有正事要谈,楚煜便敛了心思起身离开。
他确实爱吃葡萄,坐到楚明远的位置后嘴就没停过。
莫名感受到一股凉凉的目光,他偏头,递出一颗葡萄:“二哥,你要吃吗?”
不吃一直盯着他干嘛。
楚齐修一噎,冷冷睨着他的目光有刹那间的茫然,似乎也在思考这个弟弟是不是被夺舍了。
楚煜看他半天没动静,道:“不吃?”
楚齐修不屑于理他,收回视线没说话。
楚煜也不难堪或伤心,笑道:“二哥你不吃我吃。”说罢,他倾身将楚齐修面前的葡萄也端到了自个跟前。
动作迅速,再加上楚齐修还处于怔愣中,还真叫他得了手。反应过来时,楚煜已经将夺来的葡萄送入口中。
“呵,”楚齐修冷哼一声,“多年不见,三弟越发没有规矩。”
楚煜不在意道:“我问过你了,你自己不要的。”
“……”
楚齐修是端妃的亲生子,此时坐在对面的端妃见楚煜的动作,眸中一暗。
但也只是一瞬。
能到她这个位置还经久不衰,靠的肯定不只是美色。
散席后,楚煜很贴心地吩咐寒鹰将宿云微送回去,叮嘱道:“御马稳些,别磕碰着国师大人。”
寒鹰:“……是。”
宿云微:“……”
楚煜今日并不出宫,送完宿云微看马车离开就回身走向东宫。
十几步后,看见了楚明远和楚齐修。
那两人都在等他。
只不过一人笑意吟吟,一人活像吞了只苍蝇的臭脸,见他靠近就转身自顾自走了。
“阿凌。”楚明远等楚煜走到跟前才和他一起并肩而行。
“你今日也太胡闹了些。”楚明远话是这么说,但没真忍心苛责楚煜太多,只道:“以后不能再这样对国师无礼。”
楚煜听话地“嗯”了一声。
下次一定。
楚明远细细打量他一眼,发觉自己已经看不出他的修为境界,心下疑惑,但没多问:“阿凌,你与国师相熟,应该也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楚煜点头。
“之前我问你的事考虑得如何?”
楚煜坦然道:“谢谢大哥,我还是没有去宗门的想法。”
楚明远无奈:“好吧。”
两人闲聊几句,楚煜凭细微的记忆找到孩童时期在皇宫的住处。
皇子成年及冠后便在外分府,但皇宫也会留着他们的住处,有专人打扫。
目送楚明远的身影消失,他偏头跨入屋内。
和宿云微住的这两个月里,他的大部分时间在修炼,另一部分时间在看书,现如今,他的境界已突破筑基,也从法术典籍里学到点东西。
在元婴以下的人面前隐藏修为不成问题。
他鼻翼动了动,感觉房间里有些微潮气,顺手在桌上用二指轻轻一抹,指腹上沾着薄薄一层灰。
果不其然。
负责洒扫的太监宫女惯会看人下菜碟。楚煜早年在宫里没脾气,包子一样话都不敢说,又不受重视,自然是被轻视的对象。
后面他分府出宫,住处就彻底被闲置下来,下人阳奉阴违,更不会管。
好在楚煜也不是回来睡觉的。
盯着指腹的灰看了两秒,实在没法直接对着打个喷嚏就能扬沙的屋子下手。
掐了个清洁术,灵气化水洗过所有,干净如初。他将窗户打开,任凉风入室将令人难受的潮气卷走一些。
这才放下芥蒂走向床榻,蹲下身,从床底刨出来个匣子,黑褐色,挂着把精巧的小铜锁。
身子养好后,楚煜想起了一些属于楚凌时期的记忆,这是他母妃留给他的。
他已经记不起母妃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一双柔夷将这个盒子塞到他怀中,告诉他:“阿凌,藏好它,直到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时再打开。”
楚煜又蹙眉想了半晌,还是没法记起她的脸。不再纠结,指尖捏着小铜锁,稍一用力,灵力穿过锁孔。
“咔哒。”
铜锁分解落地。
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块叠了几层包裹着的红色布包。
他一层层打开,一枚灰扑扑的镂空戒指出现在眼前,拿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楚煜检查了一下没有漏掉什么便捏着戒指起身坐到桌边。
月色透过窗入内,将一半桌子分割出明暗。
楚煜坐在亮的一端,月色倾洒,他手中原本灰扑扑的戒指竟隐隐折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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