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东西。
楚煜几乎立刻意识道。
迎着月光，他指尖只是在戒指表面上摩挲片刻，那些有碍观瞻的污物便悉数褪去，露出戒指原本的样子。
——和月光一般耀眼的银色。
袖管里一阵滑凉，黑蛟也被吸引探出头，用脑袋蹭了蹭那片银。
看来它也认识。
这是枚空间储物戒。
在楚煜将戒指套上中指后，神识里蓦然多了种联系，他也能感应道戒指的内部空间，是个独立的生态世界，有山有水有云，还有灵气。
空间无边无际，但他境界较低，现在能使用的只有湛蓝湖泊边一隅之地，而且不能进人，只能存物。
楚煜不免可惜，等能自如进入里面空间时，估计得要他元婴左右。
他划破指尖给黑蛟喂了点血，等一切做完，起身关好窗。
……
忙完事情，楚煜又把重心放回北行宫。
他现在筑基，能捏个分身出来代替自己轻松许多，可以放下心四处游历走动。
境界越往上升得越慢，他本命剑不在身边，目前就缺把趁手的武器。
楚煜悠哉地倚着软榻，指尖捏着枚晶莹的葡萄，随意一抛，精准落入口中。
黑蛟用尾尖卷起一颗，张张嘴对比了一下自己口腔的大小，感觉差不多，就那么囫囵吞了下去。
它努力伸长脖子，像是梗得慌。
楚煜眼睁睁看它不会嚼生吞，没忍住笑出来：“你那牙不是白长的，可以小口吃。”
黑蛟歪歪头，竖瞳中有一线疑惑——它捕猎时一直是这么吞的，难道不对吗？
楚煜再次捏起一颗，递到它眼前，黑蛟小心地咬下前面一小块，克制着尖牙不碰到楚煜的手。
第二口时就用尾巴从楚煜指尖卷下半边葡萄自己吃。
一人一蛟都很和睦。
忽地，黑蛟感应到什么，昂着头看向外面，尾巴略显焦躁地抽抽桌子。
“怎么了？”
楚煜看它异常，释放出灵力探查周围。
黑蛟爬到他眼前，眨巴着眼睛看他，略带讨好，尾巴竖起折成一个弯指向门外，然后又回来在肚子上滑了滑。
“饿了？”
楚煜知道普通食物对黑蛟来说只能算给嘴里沾点味的，他本想再给喂血，黑蛟倏忽一下缠到他腕间，头蹭蹭他掌根，尾巴还是指着门外。
这下再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楚煜起身推门而出。
黑蛟的境界高他很多，能感受到许多他感受不到的东西，果断跟上就对了。
“嘶——”
黑蛟盘缠在楚煜脖子上，尾巴尖灵活地上下左右指方向。楚煜毫不犹豫地照做，灵力加持轻功飘逸，在林间快速穿梭。
颊边被冰凉的鳞片轻蹭，楚煜随之停下，眼前是棵高大的松树，枝繁叶茂，树身粗粝。
他打量一眼，并未发现异样，但也没直接上去碰。
约莫过了一分钟，脚下忽然开始震动，以那棵松树为中心，灵力波动刹那扩散。
楚煜抬手挡了一下脸，墨发衣衫向后扬起又落下。黑蛟则昂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眼前的松树中心裂开一道细长口子，里面是一片黑紫墨色遇水晕染开的扭曲奇异景象。
“原来是个秘境缝隙。”
秘境开启时，除了几个能被预测到的出入口之外，还会在世界各地诞生出细小的缝隙，普通人误入或者被卷进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眼前的就是某个不知名秘境的缝隙，机缘与危险伴生。难搞的是，不进去就不知道这是哪个秘境的缝隙，万一误入高阶秘境，他这点修为怕是不够看。
但他楚煜是谁，最不怕的就是赌命，而且，他还带着个快化龙的蛟，胜算很大。
楚煜上前几步化为一道流光钻入缝隙。
他闭上眼睛，摸出折扇，只凭耳朵听声辨位，或躲避或格挡袭来的罡风细刃。
折扇猛地一挑，击飞迎面而来的细刃后平稳落地，秘境缝隙在他身后合上。
楚煜神情轻松，按他的经验，这个秘境只是初阶，一般都是各仙门给新入门弟子历练的。
黑蛟又开始尾巴指向，跃跃欲试地探头。
楚煜根据它的指引，一头扎进密林。横生的枝丫藤蔓将各处包裹紧密，他一边清理开路一边走，注定速度快不到哪儿去。
黑蛟竖瞳里闪着渴望，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煜竟莫名懂了它的想法，道：“去吧。”
下一秒，黑蛟从他身上脱离，灵活地穿越缝隙，消失不见。
只剩楚煜这个体型不太方便的人类以扇代做武器，勤勤恳恳砍藤蔓。
他此刻无比怀念前世的自己——那时的他，执剑一挥，剑气能将这一片树林腰斩夷为平地。
这一路很顺利，沿途遇到几个低阶灵兽想把他当开胃菜，都被他一一解决。
手里于是有了几颗色彩斑斓的珠子。
这些都是灵兽的内丹，可以修炼炼化，增强自身修为，也可以拿去黑市换钱换灵石。
黑蛟还没回来，楚煜便自行前往秘境最深处，外围没什么好东西。
……
我这是在哪儿？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迷茫地眺望。荒原微冷的风卷过草尖拂过，吹凉一身热汗。
纯白的弟子服有几处沾染污泥，略显狼狈。
这里早已不是他传送落地时的外围，天色暗沉，这抹白色就是这无边空旷里最大的活靶子。
心下不自觉生起慌乱，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腰上挂着的玉牌。这东西和弟子的命牌有联系，遇到无法解决的威胁捏碎这块玉牌就能安全离开秘境。
也是因为这东西，宗门可以获悉弟子的位置，随时找到人。
玉牌是他生命的保障，一旦弄丢必将……
他刚这么想着，那枚原本悬挂于腰侧的玉牌忽然一寸寸化为粉末，在他惊恐的眸子里，被风一吹，消散于无。
“……”
玉牌……我的玉牌没了。
他的呼吸一瞬停住。
下一秒又开始急促，唯一的生命保障离奇消失，身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恐惧将他吞噬。
风起了。
无数蒲公英一样毛茸茸的白色团子乘风而来，它们发着光，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兴奋地奔向中心的人。
他转头就跑。
少年害怕极了，一路跑一路吱哇乱叫，所到之处吸引其他灵兽注意，不一会儿，背后追他的队伍就加入了几只灰狼。
本来这种场面已经够绝望，谁料刚跑下斜坡，还差点刹不住脚栽进一方深潭里。
堪堪在岸边停住脚，背后追着的东西不知为何，畏惧地停在远处，没再追他。
他刚松一口气，身后潭水搅动波浪，像是有什么巨物在游荡。
他忽地意识到，连追他的东西都没敢过来，那这里岂不是有更恐怖的东西？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涌上，他脑袋发蒙，表情空白。
“轰隆——！”
破水声震彻耳膜，巨大的黑影带着水幕破水而出，将岸边的人浇成了落汤鸡。
啪塔。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僵硬地扭头，对上了铮亮如大灯的竖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禁止。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更胜，他跌坐在地，双腿发软。
“……”
楚煜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水池里的正是先离开的黑蛟。
看了眼岸边的人，认出他身上的校服是万剑宗的。曾经见楚明远穿过，都是腰侧有一片用金线勾勒轮廓的莲花。
既然是宿云微手底下的人，那便救他一命。
楚煜手中用灵力凝聚出一个金属面具，覆在面上盖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嘴。
然后潇洒飞身而出，落在那个小弟子旁。他看着突如其来的人愣住。
楚煜笑音道：“你吓他干嘛。”
黑蛟傲娇地一昂头，它就是感应到了楚煜在附近才迟迟没有下手，等着主人的指令。
不然眼前的这个蝼蚁都不够它塞牙缝。
楚煜抬手摸了摸它，黑蛟立马温顺地缩小身体缠上他手臂，回到颈侧。
小弟子此时已经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一幕。
楚煜略显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的灵宠吓到你了。”
他这才回过神，灵宠？！
那么大一个？
他慢慢缓过神，忙起身对楚煜躬身道：“这位前辈，我是万剑宗的弟子初一，来秘境历练，没想到走错了地方，保命的玉牌也不见踪影……”
楚煜闻言视线向下一扫道：“你的玉牌不一直在身上吗？”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低头看腰侧，满脸不可思议，之前分明已经消失了的玉牌此时正完好无损地挂在腰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煜解释：“这里是秘境最深处，你境界低，被某种能窥视弱点的东西窥了心，知道你不能没有玉牌，给你施了障眼法。”
黑蛟出水那一场雨，恰好就给这个障眼法破解了，只是他无暇去看，被楚煜提醒了才知道东西并没有丢。
“原是如此。”初一恍然大悟。
楚煜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张传送符箓，递给他：“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要是遇上你们其他弟子，记得与他们说一声，离这里远些。”
初一先是重重点头，又忽然摇头，再抬头想说什么：“前辈……”
面具人已经消失不见，连同之前一起追逐他们的那些怪东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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