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他讲述的全过程，岳渟渊都抿紧着嘴唇，拳头紧握，眉头已经拧巴地不成样子。
“就、就这么多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沈槐安是我说的，他真的会揍我的！”池寒柯对着他说的时候，表情局促，眼神时不时飘忽。
“我知道了，谢谢你。”岳渟渊胸膛小幅度起伏，深吸一口气转身便离开了。
走到半路他就再也走不下去了，面色惨白，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揪住透不过气，他联想到那天晚上，在石板路的小巷子里为了自己拼命的少年，始终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
第二天他早早就去三班蹲沈槐安，在等待的过程中，竟不禁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好笑，之前是沈槐安来班级蹲自己，现在风水轮流转，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诶哟。”可把池寒柯吓了一跳，打一进来突然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同桌。
“你跑来干嘛啊。”他小声嘀咕：“你没发现大家都在看你吗？我们班的人可都知道沈槐安是因为谁打架，你得回避。”
“这有什么好回避的？”岳渟渊耸肩，语气洒脱：“反正我脸皮厚，今天没蹲到沈槐安我就不走了。”
“你，你找沈槐安吗？”左前方的女同学转过头，好心提醒：“我刚刚路过教务处，看到他已经在里面了。”
岳渟渊‘腾’地站起来，把女同学吓得一哆嗦，呲着牙道谢：“谢谢你啊同学。”然后飞快跑出去
在快靠近教务处，他就远远看到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往里瞟，看来沈槐安果真在里面，走近那片目光聚集的地方，岳渟渊听到秃头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李主任：“你还是不打算说吗？我和你们班主任都已经问清楚了。”
“主任，你既然都问清楚了，干嘛还非逼着沈槐安同学呀！”
听到岳渟渊声音的那一刻，一直波澜不惊站着的少年，眼底终于浮出涟漪。
“你怎么跑这来了，别瞎胡闹。”李主任一看故事的导火索出现，想厉声驱逐他，但又转念想到小孩刚经历了什么，也狠不下心来。
“主任，要不你让我和沈同学聊会呗，你也知道我俩关系好，我帮你开解开解他，怎么样？”
“……”主任犹疑地看着他，又将目光转移到打一进来就被他吸引住视线的沈槐安，最后实在没辙，摆手：“去吧去吧！”
“走。”他牵着沈槐安就往外走，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拉着沈槐安四面转圈：“没受伤吧？我听说你被打了。”
“不是我，是别人。”
“你也知道你打人了！”一听这话岳渟渊来劲了，怒目圆睁地瞪他。
沈槐安面不改色，老实点头：“嗯。”
“那孙子有没有把你打伤了？”
“你不怪我吗？”
抓着他查看伤势的手一愣，岳渟渊反问：“我为什么要怪你？我第一次听见嘴这么臭的！要换我听到了，我也会重拳出击的。”
“你倒是快说呀！哪受伤了？”
“肚子。”沈槐安垂眸，语气听起来很软：“他踢我肚子了。”
“我来看看。”岳渟渊着急地掀开他的衣服去看，急得破口大骂：“都青了，他爷爷的！”
嘴立刻就被捂住了，沈槐安：“小声点，老李头会听见。”
“听见什么听见？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好学生被踹死了。”
沈槐安眼底泛出温柔的光，掀唇道：“我没事，你刚才说的那个孙子伤的比较严重。”
两人相视而笑，岳渟渊掩嘴咳了一下，随后正色道：“不过下一次，你不要再因为我打架了。”
“……不是因为你，就是看他不爽。”
岳渟渊用余光扫他：“睁眼说瞎话。”
沈槐安：“所以是谁告诉你的？池寒柯那个大嘴巴吗？”
话题骤转，想起昨天池寒柯的叮嘱，他义气地矢口否认：“大哥！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有多少来往的人都往教务处办公室里面看，你知道吗？”
沈槐安沉默的时候，李主任突然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沈槐安，你跟我去一趟班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怎么了？”
“林锡家长找上门了，说是要你亲自道歉，还要学校辞退。”
岳渟渊急得跳起来：“凭什么啊？他们自己儿子……”
手马上被沈槐安捏住：“冷静点，本来我就有错，你先回去上课。”
岳渟渊甩开他的手倔强不语，他安慰道：“放心，我没事的，你回去上课，我处理完就去找你，好吗？”
“……”岳渟渊的眉眼扭曲着，神情勉强，极不情愿地开口：“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回到班上没过多久，大白就扑过来：“我听说了，沈槐安没事吧！”
“啧。”岳渟渊撇嘴，发出不爽的声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柏南星：“大家都在讨论，三班那么多只眼睛，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答应过我，会没事的。”岳渟渊看着卷子认真说道。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还是掩盖不了心底的焦躁不安，两节课下来，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耳尖的他四处留意有没有沈槐安的最新消息。
果然在课间十分钟时间，他听见了
同学A：听说了吗？沈槐安好像被请家长了。
同学B：我听说，我朋友就在三班，说看见他爸了，和沈槐安长的很像，高高瘦瘦的。
沈槐安他爸……他握着笔的手立刻顿住，墨水停留在卷子空白处，逐渐向四周晕染开。
同学A：我听说，三班被打的家长都找上门了，还要求沈槐安道歉退学呢！
同学C：啊啊啊啊，不行啊！
他还记得沈槐安那天在乌桕树下的话，他和他的父母……
岳渟渊真的快坐不住了，甚至想快点出去找到他，可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校长室，他怕会给沈槐安添麻烦。
“小岳？！小岳？！”大白用力地拍打他的肩膀，把他硬生生拍回神。
“怎么了？”
他指着前方让岳渟渊看：“你快看门口。”
周遭的声音开始大起来，时不时还夹杂着女生的惊讶声，他朝大白手指的方向瞧去。
是李主任、三班的班主任，还有沈槐安和……不认识的人。
那个他唯一不认识的人，迎着大家的目光朝他这个方向走来，在他位置边停住，突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把岳渟渊吓得身子往柏南星那一缩。
“岳渟渊同学，我为在班级里随便随你造谣，损害你名誉的事情，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不止是他一头雾水，班上很多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向他道歉的人，他呆滞地往沈槐安的方向看去，沈槐安朝他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但我感受到了你的歉意。”
听见这番话，李主任和其他人都瞪大了双眼。
岳渟渊继续说道：“你造我的谣，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果今天这个人不是我，而是其他心灵脆弱的人，这位同学你不负责任的言语，可能会伤害别人很久很久。”
“所以请理解我不能原谅你的缘由，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但我无法真心原谅你，希望你引以为戒。”
他承认他不愿意原谅林锡有小部分原因是沈槐安，他看见林锡就想到沈槐安肚子上的淤青，即便如此，倘若他没打沈槐安，也绝不会得到岳渟渊的原谅。
尖锐的话语永远都似寒刀，需要持刀人准确判断，才可将其拔出，而不是把它看作可炫耀的玩具，在受害者中抨击、肆虐。
在秃头李把人带走的时候，他和沈槐安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两人会心一笑。
等人都走了，大白抱着他欢呼：“小岳，你刚才真的太帅了！”
岳渟渊臭屁地回答：“这有什么？我打他的样子更帅，只可惜没机会看到了。”
放学后沈槐安如约而至，他兴奋地看着走近的人：“是你叫他来道歉的吧？”
“嗯。”
“那个……”岳渟渊愧疚道：“我听说你爸来学校了。”
他点头：“来了。”
岳渟渊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他没说你什么吧？”
沈槐安轻弹他的脑门：“没事。”
“不过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愿意和我道歉的啊？”岳渟渊是在好奇，明明在进去之前，对方还凶神恶煞，誓不罢休的，这才过了两节课，态度立马转变了。
“我也不知道。”
他惊了：“啊？你不知道？”
“嗯，是我爸处理的。”
“……你可真牛。”
“谢谢，是我爸牛。”
***
“笑什么呢？”怀里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令沈槐安不禁好奇。
“哥，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说服打你的那个家伙，来我们班上丢那么大个人给我道歉的啊。”
“都过这么久了，你还在好奇吗？”
他从沈槐安怀里钻出来：“说嘛说嘛！我就是好奇！”
“好。”沈槐安摁住蠢蠢欲动的脑袋：“他家里人非要我道歉并且退学，于是老李就把他造谣这事和对方家长说了。”
“对方知道自己理亏，退一步要求我道歉并接受处分。”
岳渟渊：“可是你没有被处分啊。”
“嗯，是我爸，我本来没想惊动我爸，是老李私自打我爸电话，我爸一来就带来了医生，当场给我验伤，开外伤证明。”
“鉴于双方都有造成伤害，但对方伤害比我更严重，我爸愿意出医药费，希望对方能取消对我的处分。”
“那他为什么愿意和我道歉啊？”
沈槐安抵着他的发顶：“他们要求我道歉，我说道歉可以，我可以对着全班同学的面对他鞠躬道歉，但我要他和我一样，亲自当着你们班同学的面，向你道歉。”
岳渟渊霎时噤声，连呼吸都凝滞了，心口有说不出的震撼，抬头望着沈槐安忍不住鼻头的酸楚。
“你看，不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当时用这样的表情看我。”他轻拭着岳渟渊的眼角，轻声哄道。
“对不起。”他艰难开口，嗓音酸涩无比：“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打人了，道歉是应该的，别难过。”
话虽如此，可沈槐安打架的缘由也是自己，他自责地和他道歉：“哥……对不起。”
他亲吻着在自己怀里自责的少年，声音轻柔地像是春季里和煦的风：“现在的我们不用说这些。”
岳渟渊把人抱地更紧了，无声地在皎洁月色里和爱人相拥，来回传递的心跳声心照不宣地与对方相互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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