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剧组安排的公寓，那种冰冷的、被雨水浸透的粘腻感还附着在皮肤上。
唐未晞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浴室，拧开热水，直到蒸腾的热气弥漫了整个狭小空间，才敢大口呼吸。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唇上那种挥之不去的、被用力碾磨过的麻和烫，还有江凛最后那个眼神，沉沉的，像烙印，烫得她心慌意乱。
她磨蹭了很久才出去，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裹着严实的家居服，恨不得把每一寸皮肤都藏起来。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切割出大片阴影。江衡已经回来了，换了身干净的灰色运动服，头发半干，松散地搭在额前，正背对着她，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前忙着什么。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辛辣的姜味。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只是侧了侧身，用下巴朝餐桌的方向点了点，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喝了。”
餐桌上，放着一只白瓷碗，碗里是深褐色的液体，冒着滚烫的热气，几片姜丝沉沉浮浮。
是姜汤。
唐未晞脚步顿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衣的袖口。白天那个吻的触感又一次蛮横地卷土重来，让她喉咙发紧，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不冷。”
流理台前的人动作停了一瞬。然后，他转过身，手里拿着另一只同样的白瓷碗，正漫不经心地吹着气。他的目光落在她还在滴水的发梢和泛红的鼻尖上，眉梢极轻微地挑了一下。
“我冷。”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仿佛熬姜汤纯粹是为了他自己。他端着碗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长腿随意伸展开，然后抬眼瞥她，“坐下，趁热喝。”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
唐未晞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挪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小心坐下。碗沿很烫，灼着她的指尖，那辛辣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液体从食道一路滑下去，熨帖着被雨水浸透的冰冷四肢百骸，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
江凛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自己那碗。偶尔抬起眼，视线掠过她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
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吞咽声和碗勺偶尔碰撞的轻响。
一种古怪的、紧绷的安静在弥漫。
唐未晞被这沉默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只想快点喝完逃离。她加快了速度，却被呛了一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对面的人放下碗，抽了张纸巾递过来。
唐未晞接过纸巾擦眼泪，咳得眼冒金星。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抬眼却发现江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这边。他手里拿着吹风机，电源线拖在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头发，”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下巴微抬，示意她还在滴水的发尾，“想明天头疼耽误进度？”
又是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唐未晞下意识想拒绝：“我自己……”
“手抖得能拿稳吹风机？”他打断她，语气没什么波澜，却精准地戳中她此刻因为咳嗽和心虚而微微发颤的指尖。
不等她再反驳，他已经绕到她身后，按下了开关。
“嗡——”
嘈杂的轰鸣声瞬间充斥了耳膜，盖过了所有其他声音。
温热的风毫无预兆地袭上她的后颈和头皮。
唐未晞浑身猛地一僵，脊椎像是过了一道电流，酥麻瞬间窜遍全身。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弹起来逃跑，却被那轰鸣的风声和身后人无形的压迫感钉在了椅子上。
他的手指穿进了她的发丝。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偶尔会扯到发根，带来细微的刺痛。但他拨开她湿发的角度，热风扫过的轨迹，都精准地避开了直接烫到她的皮肤。
风力很大，热度熨帖。
她僵硬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手指紧紧抠着睡衣的布料，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头顶，感受着那穿梭在发间的、带着薄茧的指腹，和一阵阵掠过的、令人皮肤战栗的热风。
他站得很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还有那股干净的、混合着淡淡姜味和洗发水清香的雪松气息，再一次无孔不入地包裹住她。
吹风机的轰鸣声像一道屏障，将两人与外界隔绝。
在这片嘈杂的、私密的空间里，白天那个冰冷的雨夜、那个滚烫的吻、那个沉沉的眼神……所有的画面和触感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比热水和姜汤更有效地驱散了寒意，让她从内到外都烧了起来。
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露出的耳朵和後颈早已红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轰鸣声戛然而止。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血液冲刷耳膜的嗡嗡声。
头发已经半干，松散地披在肩上。
江凛拔掉电源线，卷好，随手放在桌上。他的指尖似乎无意地、极轻地擦过她依旧泛红滚烫的耳廓。
唐未晞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好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刚使用完电器后的那种平淡，听不出任何异常。
然后，他拿起自己那只空碗，转身走向厨房水池，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
水流声哗哗作响。
唐未晞还僵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那只已经变温的姜汤碗，心脏在胸腔里失了控地横冲直撞，撞得她肋骨生疼。
头发干爽蓬松，带着被热风烘烤过的暖意。
那股雪松味，好像已经彻底渗进了发丝深处。
她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发烫的耳垂。
那里，刚才被他指尖擦过的地方，像是落下了一个看不见的、比吻更隐秘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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