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暴雨如注,打落一地梨花,天幕沉沉浮浮,闪电如游龙潜伏在乌色的云层中。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在天际,深陷在柔软床铺上的青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起腰,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掀开被褥下床,心脏“突突”跳动着,像是不规则的鼓点,扯得胸腔生疼。
沈澈长长吸了口气,在屋内环视一圈后锁定了角落里立着的一面铜镜。
他直视着铜镜里那张苍白的脸,看习惯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比以前更要白了,白得眼角那颗红痣都无比扎眼。
“啪嗒”
屋内的火烛跳动了一下,细细的凉风顺着门隙钻入他的脖颈。
好吧、好吧。
空间榜一玩家【三点水】,沈澈,在上一局大输特输,不甘心就这样潦草结束再度返回,这次誓要拿回属于榜一的一切。
……嗯,话是这么说。
沈澈低头掀开月牙色的内衬,露出来的一小截腰腹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细小血管宛如白瓷上的淡淡裂纹,又恍然隐去在深处。
现在一点积分也没有,初始数值也是最低档,想靠武力变得有些困难啊……
沈澈正感叹着,猛然一道红光在袖中闪过,拿出来后发现是自己的宝贝扇子红明。
“小红啊小红,还是你对哥好,一号那个混蛋只会充当吉祥物。”
沈澈爱惜地摸了两把又塞回袖中,他走回床铺,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片刻后抽出一本硬壳薄册子。
那册子的封皮是古鼎般的锈绿色,用烫金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通天录”。
沈澈淡定地翻到首页,就看见一段大大的黑色字体印在泛黄的纸页上,
“沈澈,16岁,男,十世家中沈氏家主,体弱,长期自我压抑下性格狷狂、跋扈,风评极差。
亲和值:-10086
威望值:500”
沈澈:“……?”
等等,怎么和上一世不一样了,这人设是什么情况?这数值又是怎么回事?!
沈澈想着一定是数据没刷新,他合上通天录,沉默了三秒后再度翻到首页。
“长期自我压抑下性格张狂、跋扈,风评极差”一行短短字像刺一样扎在了他的眼睛里。
沈澈:“……一号,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上把输得很惨啊,主剧本自动把归结为人设原因了,你你你就受着吧,而且我看这写得不也挺符合实际的嘛……”
一号很没良心地笑了两声,察觉到宿主的心情值骤降后连忙缩到墙角死死抱住自己。
换就换!没了亲和值又不是不能活!
沈澈只得咬牙切齿地继续翻看下一页。
“元景200年,帝都动乱,沈氏家主沈麟遭贼人所害,养子沈澈继承家业,在送葬路上被世家所雇杀手暗算,发高烧不止。
贴身暗卫阿皓带着大部分护卫前往药王谷求药,仅留几人留在本家,以白家为首的世家趁机包围沈府,逼沈澈让出世首名号。
沈澈苏醒后,世家波澜再起。”
沈澈刚想往后翻时,门外突然传来骚动的声响。
“……哎呦,王某觉得今日天气甚好,甚好,适合除残去秽、清宫除道啊!”
“那是苍天有眼,终于收了这嚣张跋扈的大少爷!”
“我苏高扬早就受够了这个药罐子的气了!要不是背靠沈家,高扬我肯定一巴掌扇上去让他看看谁是世家之首——是吧伍安?”
“呵呵,伍安不敢当不敢当,这第二的位置,不如就让苏家为上……”
外面声讨的声音愈加热烈,还时不时伴着轰然的笑声。
“……”
沈澈重重合上“通天录”,踱步到门前,悄无声音地拉开了门。
门外的众人谈得火热,竟然无一人注意到他,尤其是一个穿着绿色衫子的青年,掀开袍子一只脚猛地踏在石桌上,义愤填膺道,
“天道无情,乱贼当世,人界有梁悦和沈澈这两个败坏风气、无视礼法、不仁不义不德之人掌权,实我帝梁之大不幸!
白家自开国来便是建业功臣,若不是帝王昏庸,立沈麟一介武人为首,怎会不服众致世家乱!如今太子悦式微,沈氏遭受重创,自要联合起来,一要把沈家从世首的位置上拽下来,二要辅佐三皇子正统,三嘛——”
那青年眼珠子一转,声调又高了几分,“自是要以白家为尊,以伍安为首,重整世家风气!”
他身旁众多世家子弟都鼓着掌称好,中间那位套着白衫的男子用指节轻扣着腰间的佩剑,笑而不语,只是听见“三皇子”时有一瞬间的异色。
“啪啪啪”。
当众人不再鼓掌时,却又有一阵突兀的掌声响起,声音不大,甚至稀稀落落的,场上的气氛却猛然凝固了。
那正在奋力演说的青年张着嘴巴,整张脸都僵硬了,要吐不吐的半句话只“啊啊啊”了半天,最后汇聚成一句惊天动地的——
“啊啊啊啊沈家主!”
刚才还齐心的众世家子弟轰然作乱了起来,相互推揉着四散而去,形成一个半大的包围圈,都恨不得将自己贴在墙壁上装作壁虎,只剩下那位青衫男子和白衫男子待在原地。
青衫男子脚一软从石桌上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连滚带爬地退了好几步,跪在地上死命道歉,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沈家主,沈家主明鉴啊,刚才……刚才那番话都不是高扬本意,是,是白伍安,对,是白伍安逼我说的!苏家一直都以沈家为首,沈家主才是世家第一人,家家家主明鉴啊——”
周围人连忙附和了起来,那白衣男子沉着脸没有应答,瘟怒渐显。
沈澈停了掌声,转而惬意地倚在门框上,从袖口里抽出把赤红色的帛扇,没有打开,就这么用扇头点了点白衣男子,戏谑地问道,
“是么?白家……白伍安。”
那白衣男子的腰缓缓躬了下去,沉默了片刻便听得一声极阴的笑声,
“当然——不是,白家一向重礼,怎么会随意僭越,沈家主切莫听从小人谗言。”
白伍安的指节按在了配剑上,猛然间银光一闪,那青衫男子捂着脖子惨叫着倒了下去。
鲜红的液体缓慢从温热的躯体里汩汩流出,白日下尤为扎眼。
刚才还在跟着应和的声音止息了,院子里满上死寂般的沉默。
白伍安收回剑,呵呵笑了两声,抱拳向沈澈行礼,
“那么,伍安便替家主收拾余孽,不牢沈家主费心了。”
“……”
沈澈将扇子抵在下巴上,眯着眼看着这一场闹剧,随后他也微微笑了起来,“唰”一声打开了帛扇,扇下缀着的配饰也“叮铃”作响起来,扰得人心惶惶。
“伍安不愧为白家继承人,果断、果断!和你的大哥简直一模一样!”
白伍安的表情僵硬了,他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敢问沈家主,为何一致?”
沈澈没有回复他,垂眸专心把玩着手中的帛扇,嘴角仍然是带着许些嘲讽的笑意,白伍安等着有些焦躁了,面上挂不住的时候听得一声清脆的合扇声。
他抬头,望见悠然倚在门框上的青年不知道什么直起了身子,他本来就生得白,披着的白衫仿佛和他融为一体,手上的红扇尤为刺眼、扎目,如血一般。
那抹血虚虚地指着他,似是要滴落。
“你的三皇子大哥,在朝廷里两面三刀、假意奉承的模样,和你此刻如出一辙,一样的令人作呕,面目可憎。”
“!!!”
白伍安骇然地后退几步,他似乎是不敢相信从沈澈的嘴里能听见这段话,很快他抬起长剑直直指向悠然自得的沈澈,一字一句厉声道,
“论背景,要不是你有个武林盟主的养父,你和那个粗俗的女人也配当世家之首!
论名声,我白伍安为白二少,声名赫赫——沈澈!你不过只会吃喝享乐的废物一个,也敢这么对我说话!!!”
沈澈挑了挑眉,勾着穗子在指尖绕了两圈,笑吟吟道,
“怎么?被沈某说中了狗急跳墙么?”
“沈澈你这个该死的——”
“砰!”
一道极大的巨力把白伍安轰了出去,直直地嵌入了墙壁上,甚至掀起了一阵灰尘。
“阿皓来迟,让家主受了欺辱,是为大罪,请家主责罚。”
身着夜行衣的俊郎青年如影子一般出现单膝跪在了沈澈的身前,他垂着头,满脸懊恼。
沈澈用帛扇在他额前点了点,“是该罚,弄乱了我的院子和花草,罚你今天把这里弄干净,但不许吵我休憩。”
“……是。”
阿皓忍不住抬眼望了眼沈澈,素白的身影已经缓步走到了屋外。
沈澈继续把玩着帛扇缀下的摆饰,笑着环视了缩成一团的其余世家子弟,
“怎么了,各位如此紧张,是在害怕沈某会对各位做出什么来么?”
无人敢应答。
沈澈仍然笑眯眯的,随意地用帛扇点了一位穿黑衫的世家子弟,
“你,说说这世家谁为主?”
那人咽了一口水,颤颤巍巍地抱拳行礼道,
“那自然是,是沈家主罢……”
“身形虚浮,脸色有恙,说谎——把他丢出去。”
沈澈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只下一刻那黑衫男子便被阿皓丢出了院外,快到他没来得及求饶便化为了惨叫声。
“……”
其余的人颤颤地望着那鲜红的帛扇,如同催命的无常般,没过多久便又指向一个穿着蓝衫的男子。
他的腿立刻就软了,扶着墙努力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道,
“王家一向只认沈家主为世首之尊,还请家主明鉴。”
沈澈转了转手腕,让扇子托着自己的下巴,他似乎真的斟酌了片刻,神情也渐渐平和下来。
蓝衫男子心下一喜,准备再拍一个马屁时,便听到冷冷一声,
“虚情假意,看着就烦,阿皓,把他给我丢出去。”
“砰——”
几番下来后,剩余的人终于明白了,沈澈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无论他们回答什么都会被各种理由丢出去!
不断有惨叫声此起彼伏,最后只剩下一个瘦小的孩子平静地与沈澈对视着。
那孩子身形单薄,望不出具体年纪,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撒在肩侧,额前的碎发也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没有几秒,这孩子便怯怯垂下头,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命运。
沈澈却“唰”一声打开帛扇,漫不经心地望了他一眼,
“哪来的孩子?阿皓,把他带去洗洗送回去,别踩脏了我府邸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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