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碧玉本无瑕

台上的一切令东方晓他们四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台下,躲在角落里的巧克力也摇头叹气,造孽啊。

众僧人被推搡到舞台左侧,悟相挺直腰背面壁思过,其他僧人则围在他身旁念起《金刚经》。

还没等反应,孙芳芳就被一个中年壮汉拉到舞台中央,戴上高帽套上“老鼠屎”的牌子。

老婆婆斜眼撇嘴看向孙芳芳:“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孙芳芳诚恳道歉:“我不该乱说话,对不起。”

老婆婆不满意:“就这?还有呢?”

孙芳芳不明白还有什么错误,她也不明白蓝旗袍的妇人到底犯了什么错,毕竟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编造不出理由。

老婆婆看孙芳芳“冥顽不灵”,顿时来劲了,她撸起袖子,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孙芳芳的鼻子,开始新一轮旷日持久地批判和咒骂。

她希望看到孙芳芳痛哭流涕承认错误,要重新做人。

然而对于一个从小没受过任何委屈的现代人来说,孙芳芳能感受到的只有不敢表现出来的愤怒、无端被批判的委屈、还有听久了的麻木。她双眼失神,几乎要进入半睡眠状态。

随之而来的一声大喝,又把孙芳芳吓得一激灵。

老婆婆让人把东方晓他们三人拉到台前:“你们小一辈要分得清是非黑白,早日和这颗老鼠屎划清界限。”

“小辈?”东方晓咕哝一句。

“平白无故地低一辈,我们现在是谁?”钟森小声问。

“别说话,小心被打。”刘医生提醒,“你们能不能有点紧张感,当是演戏呢?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说什么呢!”背后的男人大声呵斥。

“我们在说,要做对的选择。”钟森故意回了一句无头无尾、模棱两可的话。

“对的选择”这四个字似乎令他们十分满意。

老婆婆点点头:“大声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请您指导我们……”钟森刚要套话,台下一阵骚动。

有人尖叫。

大家冲着尖叫的方向望去,一位身穿肥大绿色衣裤的女人面色通红地揪着衣角。

台上台下,众人用锐利的眼神观察着她。

“有人……”女人紧握双手、声音颤抖,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周围人很是着急。

“大声说!”老婆婆威严地问。

“好像,有,有人……”女人费好大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人摸我。”

说完她紧紧抿住嘴唇,羞赧、委屈、丢人无数心思涌上心头,泪水滑落,低着头仿佛在等待公平的审判。

“是谁?把他揪出来!”老婆婆发话。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突然有人指着一个背着竹篓的人大声说:“是他,他离得最近,肯定是他。”

“臭流氓,把他带上去!”愤怒的群众推推搡搡。

只见那人穿着白色衬衫,衣袖挽起,黑色长裤干净整洁。他背后的竹编背篓里,放满了金银花、丁香,似乎是上山采药刚回来。

那人神色如常,毫不反抗地被推上舞台。东方晓他们这才发现,是认识的。

“骑马人。”孙芳芳惊呼。

骑马人冲她微笑点头,昂首直立,犹如幽谷中的青松,清新俊朗的气质,让人很难和“流氓”这个词语有任何的联系。

但指认的人一口咬定就是他,绿衣的女人低头沉默不语。于是人们认定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又觉得太丢人才不说话,纷纷开始批判台上的“罪人”。

有人朝着骑马人的腿弯狠狠一踹,他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有人拿来大喇叭,声音高亢咄咄逼人地开始审判:“李云,你为什么摸她?”

原来骑马人名叫李云,他抬起头,淡然地回答:“我没有摸她,我也没站在她身边。”

“胡说,别人都看见了。”

李云不卑不亢:“我确实没有摸她,我可以和他们对质。”

“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知道什么是奸出妇人口吗?而且大家都看到了。我看你是顽固抵抗!”

那人说着粗暴地扯下背篓,拿起皮鞭开始抽打李云。

又长又粗的皮鞭,每一下挥舞都带着强烈的劲风。李云最初虽被迫跪倒,仍腰杆挺直,经受数十鞭后逐渐身形晃动,红色的鲜血透出白色衬衫。很快衬衫被抽破,血色也由鲜红开始变得黑紫,他几乎快要倒下,但又用双臂努力撑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

那人抽累了,停下喘口气:“你认罪吗?”

李云面无血色,嘴唇泛白,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我没有罪。”

旁边老婆婆揪着孙芳芳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什么感受?”

孙芳芳被问得一脸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旁边刘医生三人于心不忍地望向李云,却也束手无策。钟森站直身体,让东方晓靠在他肩膀上藏起视线。

墙角的巧克力捂住脸,不忍直视。

“啪!”猛然一记耳光,打得李云脸颊偏向一边,嘴角流血。他毫不在意地摸了下嘴角,啐出一口血污。

背篓被身后的人丢下台,台下的人像一群未开化的山野猴子,疯狂地踩踏背篓和草药,他们跟着台上人振臂高呼“打倒臭流氓”,吼声如雷震彻天际。

李云被挂上“臭流氓”的牌子到台下游街,走过他身边的人,朝他丢烂掉的菜叶,绿色的菜汁顺着他的白色衬衫流到裤子上。

不知是谁从地上捡起小石头扔向他,不巧正中额角,鲜血顿时涌下来,顺着脸颊流到衣领上。于是更多的石头、土块砸向李云。不消片刻,原本洁白的衬衫已经污浊不堪,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但李云的头依然高高昂起。

“把他押回来。”老婆婆发话,说着转向孙芳芳,“现在轮到你了。”

“她是流氓的姘头,也好不到哪去!”指认李云的人怒吼。

孙芳芳愣了,这是什么关系,她什么时候成了李云的“姘头”了。

老婆婆看似宽宏大量地下套:“你现在揭发李云的罪过,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我不认识他啊。我该认知他吗?”孙芳芳小心翼翼地问。

怯生生的话语听在他们耳朵里似乎有了其他意思:“很好,你和他划清界限了。现在加入我们,揭发他的罪行吧。不要包庇流氓,不然连你一起抽打。”

孙芳芳闻言眉头紧锁,万千思绪充满心头,无数话语卡在喉咙里,又在舌尖上滚动几百遍,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吴瑕,你不要死性不改!”老婆婆当头棒喝。

孙芳芳茫然地把自己和“吴瑕”这个名字对上号,还在思索吴瑕是不是蓝衣旗袍妇人的名字。

刘医生听到这个名字,却犹如醍醐灌顶般猛然向前冲几步。

“还没轮到你。”身后人把刘医生粗暴地拉回来,警告道。

钟森上前一步挡住东方晓。

“吴瑕是谁?”东方晓悄声问。

“疗养院的病人。”刘医生小声回答。

老婆婆轻蔑地看着孙芳芳说:“吴瑕,不要以为你的名字叫吴瑕,就真的贞洁无瑕、碧玉无瑕了。我呸!你这样一个身份不洁的顽固分子,还有一个流氓丈夫,你们俩是一对无可救药的阶级敌人!你们不配叫这个名字,我宣布从今天起你改名叫臭泥,李云改叫臭流氓。至于你们的房子、田产,全部充公归村里所有。”

孙芳芳表情扭曲,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看向李云。

只见李云歉意地看着孙芳芳,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反抗。

刘医生则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摇头叹气。

东方晓和钟森不明所以地望着刘医生。

“你们三个小孩,早日和父母划清界限,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从今天开始,你们和这些狗屁倒灶的僧人一起下田干活,好好反省你们的错误,争取宽大处理。受罚期间,凡是没有完成任务的、损坏粮食的,都将受到20鞭子的惩罚。听明白了没有。”老婆婆对东方晓他们三人下命令。

“嗯。”三人无奈回答,原来他们被当成李云和吴瑕的孩子,怪不得只是被看管而没有受到其他折磨。

众人四散,戏台上下一片狼藉。

李云忍着背后的伤痛,步履蹒跚地走下戏台,身后的人还时不时推搡他一下,催促他快些走。滴滴鲜血顺着李云的后背滴在地上,瞬间被土壤吸收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村里公用的牛棚是李云的目的地,他被关在这里,此后白日受批判,夜晚和黄牛稻草为伴。

僧人们被关押进猪圈,白日劳作,夜晚诵经,恶劣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修行。

两个中年壮汉把东方晓他们四人带到孙芳芳挨骂的那间屋子里。

破败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进去之后只有一间屋子。正对着门的是两把椅子,以及被孙芳芳砸烂的桌子。左边靠墙的通铺可以睡下五六个人,铺上简单的铺盖还算干净。除此之外屋内再无任何东西。

这个四处漏风家徒四壁的小破屋,从此后就是他们的“新家”了。

巧克力不知何时贴着墙摸进来,跳上通铺,开始舔毛。

钟森拍拍孙芳芳的肩膀,心疼她受苦了。东方晓也抱着孙芳芳安慰她,孙芳芳倒是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不把妖魔鬼怪放在眼里。

三人在通铺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刘医生抱起巧克力,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毛,坐在床头背靠墙壁,调整好舒服的姿势,打开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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