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桨知道婆婆走了之后,还和骆枕木吵了一架。
他问骆枕木为什么不留下婆婆。
那会儿外面还下着雨,两个人站在餐桌两端看着彼此,都火大得要死。
刚才杨桨下意识的责怪把骆枕木弄得莫名其妙的,搞得像是他是那个坏人似的。
骆枕木自己还一肚子火呢?!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话还没说出口,杨桨就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马上收敛了脾气,别扭着小声解释,“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骆枕木微微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上一秒生着气的杨桨突然变了脸。
“我只是想,我还没去问医生。”
“那她自己要走,我能把她腿绑住不要她走?”骆枕木逗弄了杨桨一下。
杨桨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说:“我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留住她。”
骆枕木那会儿正站在餐桌边,他往门框上一靠,抱着手道:“你觉得你婆婆会听我的话?”
“......”杨桨知道自己婆婆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我怕她的身体......”杨桨又解释了一句。
这下骆枕木也不好说什么。
他下意识想摸一支烟出来,但看着杨桨盯着他的眼神,他又没把烟真的摸出来。
其实他挺想莫名其妙说一句“生死有命”然后让杨桨自己去悟。
但杨桨总归是和他不同的。他以前要是听到这句话半个字都不会多想,杨桨却不同,他要在杨桨面前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这小子能把世界末日都联想出来。
不如保持沉默。
“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骆枕木只能用这句话去堵住杨桨的嘴。
杨桨迟疑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骆枕木面前。
骆枕木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问:“你要做什么?”
杨桨伸出手,摸进骆枕木的裤兜,果不其然摸出了一包烟,“不是说让你别抽烟吗?”
或许是婆婆那个事儿确实吓到杨桨了,杨桨现在看到骆枕木抽烟就下意识的紧张和抗拒。
“哟,你还管上我了?”之前在医院的时候骆枕木不计较,是因为小孩本来就吓得够呛。这会儿他可不会被一个高中生管着,那多丢面子啊,有损他作为大人的威严。
杨桨对上骆枕木的眼睛,丝毫不退让,“不能抽烟。”
“你是怕什么?”骆枕木知道杨桨怕什么,他故意这样说的,“怕我英年早逝啊?你在关心我吗?小杨桨?”
骆枕木随口逗了逗杨桨。
他经常这样,杨桨脸皮薄,不经逗的。
但这次,杨桨却很反常,他像是憋着一口气,直接应道:“对啊,我关心你。”
他说完,抬眼看着骆枕木,一只手扯着骆枕木的袖口,然后一脸平静地说着话。
“......”骆枕木哪知道高中生进化得这么快,之前他这样逗弄高中生的时候,他还是躲闪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这会儿却直接进化了。
这反而让骆枕木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能关心你吗?”杨桨眨了眨眼睛,又问。
骆枕木哑然,“也不是......”
“弟弟关心一下哥哥很正常,对不对?”杨桨往前走了一步,有些“咄咄逼人”地问。
空气静默了片刻。
藏了一冬的雨这几天都倾泻了出来。
“哗啦——”
雨声有些烦人地叨扰着骆枕木的耳膜。
骆枕木张了张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出息了啊——”
能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杨桨“过奖”地笑笑,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烟,“没收了。”
骆枕木笑,“行,你想怎么就怎么了。”
说完,他挑衅似的补充,“钱包在我身上,我想买总能买的。”
杨桨也不说话,笑着盯着骆枕木,然后说:“见一次收一次。”
“我又不是没钱买。”骆枕木顺口说。
然后转身朝着沙发的位置上走过去,往沙发上一躺,打开开心消消乐调到最大声,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杨桨叹了口气,“让你不抽烟就这么难?”
其实骆枕木烟瘾没那么大,他就是不想让人管,还是个比他小的人,就更不想被管了。
于是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少管我。”
-
那天之后,杨桨像是真的盯上了骆枕木。
随时都在检查骆枕木身上到底有没有烟。
骆枕木不胜其烦,收一次两次还好,收多了骆枕木感觉钱包都空了不少。
后来为了不然钱包再空下去,就天天把烟放在车行。
谁知道杨桨是个狗鼻子,他在车行抽得烟回来都能被他闻出来。
高中生直接踩着自行车说要去车行找烟。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明天还要上学。
骆枕木当然不可能让杨桨去。
杨桨却不依不饶,那架势就是说,要不,骆枕木以后别抽烟了,要不,他就天天去检查。
最后骆枕木真的没招了,答应了杨桨不抽烟。
这场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拉锯战以杨桨大获全胜收尾。这也是骆枕木第一次觉得杨桨真的不是那个还算听话的小孩了。
他最近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这种放肆不止是不许他抽烟这件事。
还有经常莫名其妙拉骆枕木的手。
杨桨好像在试探着。
最开始只是勾了勾小拇指,后来是把骆枕木一整个掌心都握着,再过分点,杨桨还想要十指紧扣。
骆枕木最开始会打掉杨桨的手,后来干脆懒得管了,反正只是在家里。
杨桨身为压力大的高中生,做点出格的事儿也不难理解。
就这样晃着晃着,就到了杨桨一模考试前夕。
骆枕木其实对一模什么的没什么概念。
他当年高考前一共就考了一次大型考试,也记不清是什么头来的考试,直接的好像是几个县的高中的联考。
所以对于现在杨桨他们三天两头的考试,骆枕木已经麻木了。
倒是之前一直都挺淡定的杨桨,这次还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具体体现在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有一次晚上两点多了还没睡。
还是骆枕木半夜被吵醒了来看了一眼他,把他赶回去睡觉的。
高中生压力大,弄得骆枕木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某天上班,骆枕木问王兴也,“高中生压力大怎么办?”
在修车的王兴也露出睿智的眼神,“啊?你问我吗?”
“不然呢?问彩毛吗?”
“我和那些彩毛加起来做过的题可能还没杨桨一本练习册厚呢,你问我们?”
骆枕木叹了口气,知道他现在有点病急乱投医。
王兴也还看着他,“教孩子不是你的特长吗?”
骆枕木大学上的师范院校,王兴也还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的骆枕木抿了抿唇,“哦,我那不是大学没毕业吗?业务还有点生疏。”
“那你去问许标呗。”王兴也顺口说了一句。
说完还愣住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骆枕木。他怕自己提这个名字骆枕木不开心。
结果骆枕木没什么表情,但也没再提过这个事儿。
一模开始考的那天。
杨桨脱下了棉服。
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春天的气息已经先从树叶的萌芽中冒出来。
骆枕木送他去学校,发现大部分高中生都绷着一张脸走进去。
他轻“啧”一声,还是没想明白现在高中生的压力怎么就这么大?骆枕木依稀记得自己高考那年还挺轻松的,就和平时差不多。
就最后两个月的时候稍微努力了一下。
结果现在的高中生一模就像是奔赴刑场似的。
但骆枕木没扫兴地说这些,他只是笑着给高中生加油。说让他考一个好成绩。
一模一共考了两天。
第二天考完了就会放两天假。
算是高三比较长的假期了。
骆枕木去接杨桨放学的时候发现学校门口都没什么人,估计都走了。
杨桨走出来的时候,还丧着脸呢。
骆枕木心里咯噔一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考得怎么样呢?”
“……很差。”杨桨说了两个字。
骆枕木闭嘴了。
安慰人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很久,最后憋出来一句,“行了,别哭丧个脸,下次加油就好了。”
杨桨的声音闷闷的,有些丧气道:“我是不是不适合学习。”
这幅样子可和前几天“嚣张跋扈”收他烟的样子简直有些天壤之别。
骆枕木安慰道:“只是一次考试没考好而已。”
“那你为什么能考好啊?”杨桨反问一句。
骆枕木哑然,他看了一眼杨桨,然后笑了笑,“情况不一样了,你们现在考试多难啊。”
他给杨桨找了个借口,但杨桨显然是没听进去的,“都一样的知识点,你就能考好。”
骆枕木这下不接话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和杨桨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杨桨虽说也没什么退路了,但到底不是绝境。
骆枕木当年和他不一样。
他前方只有考出去一条路:
他不能留在大山,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去读很差的学校,他仿佛走在独木桥上,对面是光明未来,跳下去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出人头地四个字,被骆枕木在心里刻画了无数次。
杨桨看了一眼骆枕木,郁闷的情绪还没怎么消散,还是骆枕木轻笑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害怕什么?”
“一切都有我呢,别怕。”
——你又不是身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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