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繁曾经见过云涯一面。
在南风馆,那时,与沈含熙分别的云涯给孙繁留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
直到此刻,在云涯的提示下,孙繁这才记起对方正是沈含熙好友,正是陆庄主最得意的傀儡。
缘分实在奇妙。
正当孙繁不禁感慨时,云涯再次急不可耐地发问:“沈含熙呢?”
“或许在那……”孙繁伸出手指朝不远处虚虚一指,可放眼望去,一条蜿蜒的小径上,空空如也。
说不出是气还是怨,收回落在孙繁身上的视线,云涯憋着满腔怒火,可转身对着黎愁,他却轻声道: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黎愁没有回答,亦没有动作,晦暗不明的目光却**裸地在云涯脸上停留着。显然,黎愁不会就此离去。
就算黎愁不离去,云涯也已经顾不上他了。
因为比起黎愁,让云涯一颗心高高吊起的反而是初次见面的孙繁与不知所踪的沈含熙。
今日如此变故已然超出云涯的预料,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想到,他和黎愁与孙繁的相见竟会足足提前一年有余。
这代表了什么云涯不敢细思,但前世黎家被抄家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而重来一世的他,却被这变故打得手足无措。
一颗心忐忑不安着,云涯不知等待了多久,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他这才稍稍将心放下。
来人正是沈含熙,而听到沈含熙呼唤的孙繁也立刻回应。
匆匆地,二人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便朝对方奔赴而去,目无旁人的,二人紧紧相拥。
沈含熙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云涯已然没心情仔细分辨,二人如此难舍难分的模样,俨然是亲密甜蜜的伴侣了。
这一世,沈含熙还是与孙繁走到了一处,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正当云涯心情复杂地观望着眼前二人时,余光却瞥见脸色几番变化的黎愁。
或许是察觉到了视线,黎愁偏过脸与云涯相视,那神情满是惊诧与难以置信。
孙繁也许是向沈含熙将方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随着他指尖一指,沈含熙的目光才落到不远处的云涯身上。
“云涯!”安抚好孙繁,与故友重逢的沈含熙是如遇柳暗花明般的惊喜,他同样没想到会在此处与云涯相遇,而云涯又误打误撞救了孙繁一命。
在一个点到为止的拥抱后,云涯立即询问沈含熙到底发生何事。
而沈含熙也不想瞒着好友,三两句便将二人逃出南风馆后,如何与追捕人员周旋一事简单讲述,也许是心有顾虑,沈含熙并没有明确点出孙繁的小馆身份。
可他不说,这也是板上钉钉之事,结合上次云涯曾说去南风馆探望好友一事,旁听的黎愁一下便知这是杂吏与小馆相爱后不顾一切私奔的故事。
或许他是有些动容吧,视线也随之往孙繁方向一瞟
——同样静默无言的孙繁此刻是唇角含笑,眉目含情,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沈含熙。那张脸,比枝头开得正盛的海棠还艳。
在场四人,只有云涯一人眉头紧蹙。在听到沈含熙说已经甩开身后另一波追捕之人后,他终于忍不住,“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沈含熙是怎么说的?总之在云涯听来,是含糊其辞的敷衍。
但这其实也不怪沈含熙,毕竟他与孙繁自从离开南风馆后,便是一路躲避追杀,哪有空闲时间细细规划接下来何去何从。
毫无规划地冲动了一回换来如此结局,云涯心里是恨铁不成钢,可要他对昔日同甘共苦的好友袖手旁观,他的确做不到。
只是,见云涯脸上的担忧实在难掩,沈含熙反而轻声安抚起了云涯。
“要不这样……”是黎愁开了口,但这一开口,却像一把剑、一把刀似的狠狠刺向云涯。
只见云涯猛然抢过话,“只能这样!”而后,在众人一头雾水中,云涯掏出沉甸甸的钱袋,一把塞进沈含熙手里。
如此大手笔,不仅是沈含熙,就连黎愁也是一愣。
“我只能这样帮你了,”云涯握着沈含熙的手,话里有着无限的哀愁,“我自是希望你更好,但……”
再也说不下去了,云涯住了嘴。
与此同时,沈含熙终于反应过来,“不,其实我们现在很好。”他与孙繁终于恢复自由身,没什么比现在更好了,至于其他的身外之物,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
沈含熙相信,凭他与孙繁的聪明能干,过些简朴日子不成问题。
而孙繁亦懂沈含熙,他接过沈含熙手里的钱袋,又将他还给了云涯,“于我而言,你是救我一命的恩公,于沈含熙,你是难能可贵的挚友,这笔钱我们不能收。”
几人都是心直口快之人,没怎么推脱的,钱袋又回到了云涯身上。在这之后,沈含熙又好奇地询问了云涯与黎愁的关系。
云涯只简单回答是主仆关系。看着拴在不远处两匹骏马,沈含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拉着孙繁与云涯与黎愁告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沈含熙与孙繁穿过桃林,在云涯堪堪回神时,黎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南风馆的好友?”
云涯疲惫地点了点头。
与沈含熙和孙繁提前一年相遇,是云涯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而这一变故会导致今后的事件如何发展,这亦不在云涯的控制之内。
不过好在这次算是阻止了孙繁进入黎家,这计划之一,也算是实现了。
这边心事重重的云涯终于回过神来,却见黎愁亦是一脸凝重。在他的追问下,黎愁这才扭捏地小声问道“那他们是断袖?”
云涯很错愕地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憋笑着点了点头。
是了,上辈子与沈含熙和孙繁相见时,他与黎愁已是心意相通。
那时黎愁自己就成了断袖,自然对此事不足为奇。而眼下他与黎愁,还是长路漫漫……
黎愁像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一见云涯这副将笑不笑的模样,有些难堪的他也就不再追问别人私事,反而话锋一拐,“我看他们是往桃花村的方向去的,那里的村民……”
话音未落,云涯忽然扣住黎愁肩膀,像是明白了黎愁话里的含义,“你方才是不是想将沈含熙与孙繁带回黎家?”
这下,轮到黎愁惊愕。
见黎愁这副模样,云涯是有些焦急的,这一焦急,脑子里紧绷的线也就倏地断裂
——知晓了黎愁有此意的云涯,忘却了此刻他们已经与孙繁分别了,或许今后不会再相见了。
于是,带着些警告意味,云涯直白道:“你不能将孙繁带回……”
可这话一出,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便再次朝云涯袭来,与上次和沈含熙在柴房里如出一辙,那把磨人的刀又一次插进云涯大脑,叫云涯眼前一黑。
但心里有惑的黎愁却没发现云涯颤抖的指尖,对于黎愁来说,孙繁是云涯好友的伴侣,更何况几人这才刚刚分别,云涯便如此……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云涯吗?
黎愁又追问了几句,可云涯却是紧闭双眼久久不答,也怪不得黎愁多想。脑海里是孙繁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耳边是壮汉的那句“睡过……”
不可置信过后便是怒上心头,黎愁扣着云涯肩膀的力道逐渐加重,最后更是愤怒又难堪的一句:“他是你好友的伴侣!我也不是断袖!”
“你在想什么呢?”好不容易缓过劲的云涯听到黎愁怒不可遏的“辩白”,更是心力憔悴。
肩膀处隐隐发痛,云涯挣脱开黎愁,顾不上那种奇异的痛感,眼下还得想方设法提示黎愁。
好在黎愁却为他铺好了路,“你是不是又算出了什么?”
这一提示,反叫云涯浑身一轻——假借算命之事告知黎愁有何不可?如此想着,云涯又开口向黎愁道:
“你说的不错,事关黎家茶业,千万要多关注……”
疼痛感再次袭来,可这会云涯是下定了决心对抗,“关注二少爷……和小心孙……”
可惜,又没等云涯说完,原本还满心疑虑的黎愁便见对方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痛苦不堪,一张脸顿时煞白扭曲,语气也变得含糊轻飘。
“云涯!”一种不祥的预感直逼黎愁,顾不得云涯口中呢喃着什么,黎愁慌乱地靠近想询问个究竟。
只是当他刚刚触碰上云涯时,却又见对方像是承担不住这份痛苦,竟直接软了身栽倒在他身上。
“云涯——”手足无措的黎愁将云涯圈在怀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他是魂不附体。
大山是在傍晚时见到自家少爷的,那时,他正哼着小曲在院内修建花花草草。
黎愁不喜花草,可这偌大的院子,若无些花草点缀也难免显得过于空荡寂寥,因此,大山是肩负着打理小院的重任。
眼下可快要入冬,正是茶花艳艳的好季节,大山刚想将周围新长出的杂草拔除,不料手才刚刚捏上草根,耳边便是一阵如阎王爷催命般的喊叫:
“大山,大山——”
那是黎愁的声音,大山匆忙地回过头,却见自家少爷满头大汗地朝他奔来,身旁还围着几个无措的家仆。
目光向后,少爷肩背上,正是不省人事的云涯。
“快去找大夫!”还未等大山从恐惧中脱身,黎愁便焦急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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