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佑故技重施,轻手轻脚从李鸣背后钻进去,希望对方看不见自己。
但李鸣只是开小差,不是死了,陈青佑一出现,他的视线就追随着他的身影。
陈青佑落座,李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回来了,”李鸣唇角轻扬,今天刚见他时的那股违和感已经褪去,“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
陈青佑摇头:“检查没问题,可能就是最近有点累吧。”
李鸣了然地点点头,垂眸似乎在寻找下一个话题,陈青佑抓住这个间隙,飞快从桌肚里掏出今天的几套卷子,摸着粗糙的纸面,一颗心稍定。
他拔去笔帽,近乎虔诚地开始写第一张卷子。
当某个人开始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周围自然而然地会形成闲人勿扰的气场。
此刻,李鸣就是那个闲人,只能无奈的继续转笔。
就这样,直到晚自习结束,陈青佑都全身心投入在学习当中,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刚好解完最后一道题,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全国前十所高校正在向自己招手,前途一片光明。
“我们一起去寝室吧,同桌。”
陈青佑光明的前途顿时被黑暗笼罩了。
他扭头看向李鸣,呆呆“啊”了一声。
对了,他和李鸣是一个寝室的来着。
虽然李鸣之前经常不住校,但偶尔也还是会来住个几晚,他们寝室里一直有他的床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怀疑李鸣病了的这个因素在,陈青佑居然对他没那么排斥,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认真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从这一天的观察下来看,在他面前的这个“李鸣”,脾气不错,脸上常常带笑,对他说话也算得上温声细语的,他没必要太敌视。
“你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陈青佑把桌上写完的试卷全部分门别类理好,放进桌肚里,又整理好桌面上的文具,起身道:“走吧。”
李鸣站在课桌外等他,等他出来后,两人并肩走出教室。
他们身后,在座位上刚起身准备叫陈青佑一起回宿舍的朱子越一脸呆滞,看着李鸣和陈青佑肩并肩哥俩好地走出门,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不然为什么总是见鬼。
夜晚的临水中学灯火通明,陈青佑他们出来的早,教学楼里大部分教室还亮着灯,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他们,涌向那栋已显陈旧的高三宿舍楼。
——你威胁他跟你走,为什么他会答应?
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响起,李鸣有些意外它会提出疑问,或许是因为陈青佑还在它的可疑名单上,受到了它的特殊关照。
【其实我心里是想邀请的,】李鸣无奈道,【但显然李鸣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只好恶狠狠地威胁一下了。
如果我的威胁不能让他照做,那又怎么谈得上是威胁呢?】
他耐心地等待片刻,机械音没再响起,仿佛只是一时兴起诈尸一下。
李鸣无趣地撇了撇嘴。
一旁,陈青佑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望着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一片绿化。
那里有一处棚顶花架结构,因为缺少打理,攀缘类植物已经将其尽数覆盖,再加上两侧都种植着花木,很巧妙地把它掩藏了起来。
不过通过花架,是可以从教学楼走到宿舍楼的,而且因为光线昏暗且地处隐蔽,这个地方逐渐成了一些人的秘密基地。
陈青佑正是在看一对往那边走的男女……同学,他们靠得很近,看起来亲密无间,毫无防备地往花架走去。
就在几分钟前,他亲眼看见教导主任潜伏进去了。
陈青佑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往花架的方向迈了一步,突然想起这趟不止自己一个人,他抬手拍了拍李鸣的手背,简短道:“等我一下。”
便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对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好同学冲去了。
教导主任姓容,被代代学子尊称为容嬷嬷,其手段比之真正的容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被她抓到,下场指不定跟还珠格格哪个惨。
陈青佑鬼鬼祟祟钻进昏暗的藤蔓瀑布中,那对小情侣还在毫无所觉地往前走,边走边做点小动作。
光线太暗,视线受阻,陈青佑一时没看见容嬷嬷在哪儿,也不好出声喊人,只能加快脚步赶到他们前面,把人拦下来。
谁料他刚跑了两步,前边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忽然就粘在了一起,万籁俱寂下响起了诡异的啵啵声。
陈青佑眼睛猛地瞪大,又急急忙忙闭上,转身砰地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顿时眼冒金星。
他睁开眼睛,模模糊糊辨认出李鸣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李鸣比他高一个头,垂眸看他:“我……”
不等他说完,陈青佑背后鬼魅般传来一道足以让所有临水学子胆寒的声音。
“好啊,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完了!那对天真的小情侣!
陈青佑匆匆转身,一动才发现刚才自己没站稳,李鸣顺手扶了一把,手还搭在他身上没撤走,看着就像是抱着他一样。
他压下心中的古怪,事态紧急没空关心这个,他还得赶紧让那对小情侣快跑呢。
谁料他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小情侣的身影,只有一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影站在他们五步远的地方,眼中迸发着火光。
正是大名鼎鼎容嬷嬷。
陈青佑:啊?
他环顾四周,开始找容嬷嬷口中的“你们两个”,可左看右看,这里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就他和李鸣两个人。
陈青佑颤巍巍竖起手指,指着自己:“我?”
容嬷嬷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陈青佑:“对,你!”她手指一动,往旁边一点,厉声道,“还有你!”
闻言,李鸣也学着陈青佑的样子,指了指自己。
三分钟后,离花架最近的路灯下。
晚自习下课的就寝高峰已经过去,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在教学楼和寝室间的小路上,或独自一人,或两两作伴,疲惫了一天后的放松笑语被风送进陈青佑的耳中。
但他十分确定,此时此刻,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在他身边,个子极高的李鸣懒洋洋地站着,被路灯划出一道锋利又笔直的阴影,一直延伸到容嬷嬷脚下。
面前,年近半百的容嬷嬷目光犀利,手持一柄手电筒,不轻不重地拍打着掌心,脸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他们。
“你们在那干什么呢?”
陈青佑脱口道:“见义勇为。”
一说完就懊恼地闭上了嘴,这种时候说大实话是没人信的,他闭着眼睛扯谎找补,“我刚才看见有人往里面走,还传出来声音,听起来像是摔倒了,就赶紧进去看看。”
“没想到我一进去也差点摔了,”他继续闭眼胡扯,“这位同学是为了救我进来的。”
他看向李鸣。
感受到他目光,李鸣也朝他回望过来。
陈青佑莫名回想起在花架之中的那一幕,李鸣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握着他的一双手清晰有力,比常人略低一些的体温顺着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散发出和它主人一样强大的存在感。
容嬷嬷显然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倒不是怀疑他俩在那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是因为面前这两个学生她都有印象。
个头矮一点,长得挺乖的那个,主席台上见过几次,成绩基本稳定在年级前十,从来没见他惹出过什么事。
另一个,李鸣,从高一入学起就是学校重点关注的问题学生,惹出的祸事小的数不清,大的不敢数,直到高二下半学期才安分下来,没想到现在又让她碰上了。
“李鸣,”容嬷嬷走到李鸣面前,她双手背在身后,个子不高可气势一点也不弱,“你是不是欺负同学了?”
陈青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容嬷嬷是怀疑李鸣挑了那么个地方暗戳戳欺负他。
“没有,容老师……”陈青佑上前一步拦在他们中间,被容嬷嬷一把推开。
“我问他,没问你。”这一推没使多大力,陈青佑甚至在容嬷嬷眼底看到了一丝安抚。
这不会是以为他被李鸣威胁了,不敢说实话吧。
放在以前还有可能,可就今天的这个李鸣,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容嬷嬷没有分一丝一毫目光给他,态度强硬地盯着李鸣,大有他不给个说法不罢休的架势。
李鸣不愧是李鸣,被这令人汗毛直立的目光盯了那么久也毫不犯怵,只抬着眼皮回视。
陈青佑在一旁打量着李鸣,对方的神色很冷,但这种冷似乎和以前的也不太一样了。
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李鸣散漫地开口了。
“只是友好交流而已。”
陈青佑:……
这还不如不说呢。
越听越觉得有事,越听越像欲盖弥彰。
果不其然,容嬷嬷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探究的目光带着刀子将李鸣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陈青佑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再度夹在两人之间。
“容老师,李鸣是我朋友。”怕对方不信,陈青佑情真意切地强调,“真的!”
容嬷嬷的视线从李鸣挪到陈青佑身上,半信半疑:“真的?”
陈青佑用力点头。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容嬷嬷才勉强放过他们:“下次没事不要往那里面钻。还有,别什么人都交朋友。”
陈青佑没表态,容嬷嬷又训斥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她一走,陈青佑像被人从十字架上解救下来,浑身一松,拽着李鸣的卫衣袖子往寝室楼扯。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寝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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