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佑拽出半里地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触电般把手一松。
难道才一天的功夫他就被麻痹了，忘了李鸣是尊他惹不起的大佛了吗？
陈青佑小心翼翼抬眼，李鸣神色淡淡，似乎在走神，辨不出现在是哪个人格。
总归不生气就行。
一前一后走进寝室，朱子越已经躺在床上，听见声音探头叫了陈青佑一声：“怎么才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陈青佑，反倒戒备地看着李鸣，意思不言而喻：是不是他在路上欺负你了。
陈青佑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心累地摇了摇头，钻进浴室飞快洗完，爬到上铺躺下。
折腾了一天，好累。
陈青佑放松四肢，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床铺晃了两下。
怪了，谁摇他床了，他下铺又没人。
等等。
陈青佑倏地睁开眼睛，蹭到床沿往下望，今天刷了一天屏的人正闭眼躺在他下铺，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床薄被盖在他腰部以下的位置。
下一秒，陈青佑眼前一黑。
熄灯时间到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李鸣睡就睡吧，又不是第一次睡这。
陈青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陷在柔软蓬松的大枕头里。
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自上铺传来，陈青佑已经睡稳了。
刚才还合着眼的李鸣无声睁开眼睛，才刚熄灯，寝室里还有没收拾完的人，隔着一扇木门从洗漱间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
开门关门，低低的交谈声从不远不近的方位飘过来，李鸣注视着眼前的虚空，毫无睡意。
一夜过去，睡饱了的陈青佑神清气爽，下床的时候看见下铺空空如也，李鸣不在。
昨天太累了，没来得及和朱子越说话，趁着早上洗漱的时间，陈青佑凑过去撞了撞朱子越的肩膀。
朱子越斜睨他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背过去不理他。
陈青佑又转到另一边看他，脸上是讨巧的笑意。
很难有人拒绝澄澈又柔软的眼睛，朱子越也不例外。
他哼哼唧唧两声，眼睛看上看下就是不看陈青佑，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明显的松动了，似乎就在等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陈青佑必须马上递出这个台阶，他放软声音，目露哀求：“我错了，昨天我太累了嘛。”
朱子越耳根一软，瓮声瓮气地又哼了一声。
陈青佑知道他已经松口了。
很快，两人穿好衣服一起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叼着甜豆浆晃晃悠悠走去教室。
李鸣这么早不见，果然是已经来教室了。
陈青佑发现自己现在没那么怕他了，自然地越过他坐到自己的座位。
“早上好。”
李鸣换了一件墨绿的衬衣，在一干整整齐齐的校服间仍旧是那么扎眼，但不得不承认，他把这件衬衣穿得很好看。
特别是当他微压着眉眼，目光和煦微笑着的时候。
看来今天依然是好人格占了上风，陈青佑在心里嘀咕道。
他翘着唇角，也回了个早上好。
前排，朱子越冷眼旁观着这一幕，有点怀疑好友是被鬼上身了，才会这么坚持不懈地做舔狗。
没错，就是舔狗。
对方都那样冷漠无情地看着你了，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连分类都不值得的垃圾，他还能腆着脸笑眯眯地凑上去说什么早上好。
朱子越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着桌子才坐稳，吓得他同桌都以为他生病了。
呵呵，病的另有其人。
陈青佑发现，原来拥有一个正常的同桌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碰到对方，不用每天都忍耐着对方散发的低气压，不用做任何事前都习惯性地先看一下对方的脸色。
陈青佑哼着歌，感觉自己很快乐。
余光瞥见李鸣，发现对方的神色很柔和，眼里有浅浅笑意，也挺快乐的。
陈青佑眼睛一扫，看见李鸣的作业本上一片空白，昨天的作业一点也没写。
别说昨天的，这作业本就像是刚发到手一样，崭新，光洁，一尘不染。
他有点得了便宜就买乖，叫了李鸣一声。
李鸣循声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陈青佑斟酌了一下，问：“你以后想上大学吗？”
“大学？”这两个字对李鸣来说很陌生，他上辈子的世界没有这个名词，但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也继承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不知道。”
原来的李鸣没有想过要上大学，他所规划的未来是堕落而糜烂的，连他的上辈子都不如。
“不知道？”陈青佑把这个回答在舌尖滚了一遍，有点棘手，“如果不上大学，毕业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李鸣说。
这是实话，毕业还有一年，他能不能扮演李鸣到那个时候还另说。
陈青佑发现对方有些无懈可击，低低“哦”了一声。
等冷静下来，他简直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李鸣的规划和未来是需要他操心的事吗！
人最重要的就是别得寸进尺，陈青佑在心里默读了十遍这句话，顿觉耳清目明了。
下个周还有一次全市联考，他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学习。
想通了这一点，陈青佑脑中杂念一扫而空，接下来的几天满脑子只有学习学习。
朱子越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好友又恢复成最初和理科女神秉烛夜谈的样子，不禁喜极而泣，泪水涟涟。
陈青佑对好友的心境变化浑然不知，只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学习上简直是突飞猛进，越学越有，越学越起劲。
其实质化的体现在全市联考上，陈青佑原本成绩就不赖，这次的状态又格外好，国旗下讲话的时候直接登上了主席台。
“尊敬的老师们，敬爱的同学们……”
陈青佑现编着演讲稿，睁着眼胡乱输出着自己的学习经验。
边演讲边看着自家班级的队列，忽然发现最末尾的一道人影悄悄离开了队伍。
那个人还是没穿校服，走得也不算低调，已经有好几个人发现他离开了。
陈青佑嘴里滔滔不绝的话一卡，空白了两秒才继续下去：“……正值浴血奋战的时刻，我们要把握好时间，激发出潜力，为自己的未来放手一搏……”
远远地，他看见李鸣朝着一个站在操场外围的男生走去，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并肩离开。
“……明天一定会更好！谢谢大家。”
陈青佑飞快说完老套的结束语，鞠了一躬走下主席台。
刘菁拍了拍他肩膀：“不错，继续努力。”
陈青佑认真道：“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刘菁满意地点点头：“行，归队吧。”
陈青佑往队伍末尾走，下意识冲李鸣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个和李鸣说话的人是谁？
升旗仪式结束，陈青佑坠在队列最末，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女生站在角落里，直直望向他。
陈青佑不动声色落后几步，脱离队伍朝她走过去。
“你好同学，是在叫我吗？”
女生埋首点了点头。
陈青佑耐心地继续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生害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从刚才起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把藏了许久的东西双手递出。
这个架势有点熟悉，陈青佑低头一看，一封颜色粉嫩的书信。
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重新看向女生，发现有点眼熟，好像是隔壁班的，在走廊上碰见过几次。
对方没有透露出过这方面的意思。
他理性分析着出现眼下这种情况的可能因素，突然明白过来：“不好意思，我不能保证我下一次还能考这么好。”
“嗯？”女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像忽然理解不了中文了。
陈青佑继续分析：“这次的试卷不是很难，我侥幸得第一，只是因为这次的题型恰好适合我，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女生的眼神更加迷惑了，似懂非懂道：“你是在拒绝我，对吗？”
陈青佑不太喜欢拒绝这个词，只是沉默着。
他没有收下那封信。
女生落寞地垂下手：“我不是因为你考了第一才喜欢你的。”
她深深看了陈青佑一眼：“对不起，打扰你了。”
陈青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明白。
如果不是因为成绩，那她喜欢他什么？
除去成绩之外，他还有什么。
不远处的观众席上，两道身影错立，其中一人遥望着陈青佑的方向。
“看什么呢？”另一人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眉梢一扬，“刚在国旗下讲话的年级第一？”
李鸣收回视线，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一点也没听。”
那人一笑：“好歹是你同桌，我总得多看两眼吧。”
李鸣没接话，抬腿跳下台阶。他腿长，步子迈的大，每一步都走得很利落，另一人紧赶慢赶才跟上他的步伐，忍不住喊：“李鸣！”
李鸣放缓脚步，最后停下，转身看向他。
“你不会还在意当时那件事吧，”那人舔了舔后槽牙，咧开嘴笑得很欠，“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赵羽。”
赵羽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李鸣忽而一笑，嘴唇一动吐出两个字。
“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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