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夜偶遇

扇儿一点点挪回身,低着头浑身颤抖,“我,我是浣衣局的宫女,这儿埋着我的私房钱。”

为首的那个男人举着火把,穿着铠甲,不屑一笑,“私房钱旁边还有个狗洞,真是巧啊。”

恶寒从脊背处发芽,如植物根系一样爬满全身。

“带走!”

扇儿被两个士兵提着走进那噬人的火光中。

陆涟真跟老鼠一样贴着墙缝走,时不时好奇地左右瞟,房顶居然还有稻草做的。

老三蹑手蹑脚地打开砖房的门,躲进去,“快,进来!”

阿斯和陆涟真跑进去,老三看到天边发白,自言自语道:“城门快开了。”

他打开木抽屉,拿出一沓空白的呈牒,抽出两张,拿起一旁半干的毛笔,舔了一口,眯着眼奋笔疾书。

陆涟真看着这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各式家具,虽然不如宫里的好,但让她莫名踏实。

“呐。”老三将两张写好的呈牒递给她们,“现在去城门,我给你们担保。你们现在是我的两个女儿,进城看我之后听到家里奶奶去世的消息,要回去奔丧。我因为盘缠不够,就先留这,让你们先回去,懂了吗?”

“嗯。”

“一个字都不能错,不然是要掉脑袋的!”

陆涟真和阿斯没有惧色,麻木点头。

老三冷着脸出门,领着她们往城门走。看到相熟的里正,他立刻谄媚笑出来,将两张呈牒双手递给他,“哎哟,刘爷,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刘里正腆着大肚子,一张嘴酒气冲天,瞥了一眼他后面两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拖着长腔问:“你是她们什么人啊?”

老三收了笑,几欲流泪,“家中老母三天前去世,盘缠不够,我就让我两个女儿先回去。”

“哦。”刘里正将呈牒随手塞回他手里,“去吧。”

“哎,好。”老三回头拉过陆涟真,摁着她的头鞠躬,“还不快谢谢刘里正。”

“谢谢刘里正。”

刘里正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走吧。”

“是是是。”

阿斯和陆涟真绕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老三,随后走进那高耸的城门。

城门外,银装素裹,人烟稀少,极度荒凉。

陆涟真看着冻成冰的护城河和两岸被雪压弯了要的枯树,呢喃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阿斯看四下无人,这才敢流泪,“小公主,找找有没有赫连商队,给点钱,让他们带我们回去吧。”

陆涟真闻言,再一次回头看向那城门,咬着下嘴唇,如麻雀笼开,踌躇两下,最后奋力张开翅膀,向那朝阳飞去。

两人辗转多家,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驿站里找到了一条赫连商队。

阿斯走到带着毛皮抹额的男人身边,用赫连语说:“你们是从赫连来的吗?”

在异国他乡听见女人说赫连语,壮汉放下酒杯,看向这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年轻女人,“你们是?”

“我和我女儿跟丈夫来焕城做生意,半路被匪人抢走钱,还杀了我丈夫。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你们,只要你们能带我们回去,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聚在一起喝酒的壮汉闻言纷纷笑出声,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趣阿斯道:“要不你嫁给他当老婆吧?哈哈哈哈。”

三人瞬间笑得前倾后仰,阿斯被他们闹了个大红脸。陆涟真从小受着宫里的教育,受礼义廉耻的熏陶,对他们这些孟浪的糙汉没有好感,左手搂住阿斯的手臂,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诶哟,这小丫头瞪你呢。”

“瞪又怎样,好汉不跟女斗。”

戴抹额的男人轻咳一声,大声道:“好了,我上去跟□□说一声,看他同不同意。”

他起身指着一边的凳子,“你们现在这坐一会儿吧。”

阿斯点头,“嗯。”

陆涟真不愿意坐,拉着阿斯径直走向门口。

“小...苏尼,干什么?”

身后的几个男人又笑出声。

陆涟真知道他们在笑自己,越来越气,头也不回地拉着阿斯往前走。阿斯不乐意,这可是她们唯一回赫连的机会,怎么能意气用事。

她用力一扯,陆涟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地上。

“呵。”

一个沉润的男声从头顶上飘下来,陆涟真气红了眼,循着那声嗤笑的方向看去,对上了一双瑞凤眼。

那个男人长着一张窄小的方脸,眼窝深邃,鼻梁挺直,薄唇轻扬,倚靠楼上的木柱,看着楼下倔强的黑煤球,轻笑一声,朝戴抹额的男人说了句什么,转身回房。

他就是这些人的总管吧。

陆涟真不屑回头,继续强拉阿斯离开。

戴抹额的男人跑下楼,“等等!”

阿斯站定,凑到她耳边说:“苏尼,外面都是他的人,我们不要冒险了,好吗?想想你阿妈。”

阿妈。陆涟真停下动作,垂头听男人说:“你们运气好,诺和同意了。开一间房住一晚,明天跟我们回赫连。”

“好好好。”阿斯连连点头,耳后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在腮边,看向男人的眼神充满感激,“谢谢,谢谢。”

男人仿佛闻到了她身上的皂角香,侧头轻咳,“天乙房,你们去放东西吧。”

“是。”

阿斯抓住陆涟真的手,跟着店小二去了楼上的天乙房。

桌椅柜床擦得一尘不染,窗户用的是韧性足的桃花纸,怎么着也比漏风的宫里好。

陆涟真放下小包袱,坐在干爽暖和的床上,皱眉道:“他们不会半路上把我们扔下来吧?”

“扔下来也比在焕城好。”阿斯拿出鞋底的玉扳指,仔细洗净擦干,藏在包裹的夹层里,低声说:“也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

陆涟真垂眸,看着袖口的线头,这是阿妈前几天晚上给她缝的。她摩挲粗糙的补丁,自欺欺人地想着,现在赫连实力可不弱。齐王陆暄只是残暴,不是傻子,动阿妈之前,不得仔细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赫连的打。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去,阿斯收拾完东西,问:“苏尼,要不要出去吃东西?”

阿妈只留给她们一张银票,陆涟真决心要省着点花,再说,她也不想出去和那几个轻浮的赫连男人碰面。

她躺回床上,面对墙壁,背对阿斯,拿被子蒙住头,闭上眼,“我想睡了。”

“好吧。”

阿斯没多说什么,轻手锁上门离开。

兴许是被子太软太暖和,陆涟真在她走了之后没多久,沉沉睡去。

“咕噜噜。”

她觉得肠子绞在一起,刺痛得厉害,迷蒙睁眼,拉下被子冒出头,银色的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背后是阿斯均匀的呼吸声,陆涟真慢慢挪坐起身,木床随着她的动作“嘎吱”一响,特别大声。

她屏住呼吸,静待在原地,借着月光,看阿斯表情平静,没有转醒的迹象,放心跪坐起来,爬到床尾,用大拇指勾过布鞋,趿着它轻轻推开房门。

二楼走廊漆黑一片,楼下的小二点着一根白蜡烛,头一点一点的,最后索性趴在柜面上睡了过去,鼾声震天。

“咕噜——”

陆涟真揉揉自己刺痛的肚子,咽了一口唾沫,侧身出来,关上房门,弯着腰,贴着墙壁路过天甲房。

她踩上第一节台阶,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凉风,带着一股花香,清新淡雅,是她在宫里没有闻到过的。

“你要去干什么?”

又是那个深沉的声音,陆涟真大概知道他是谁,站定在第一节台阶上,转身,微微抬头看向男人,“你又在这做什么?”

男人,或者说是诺和,看着两只警惕的猫眼,又瞥了一眼她下巴上没擦干净的灰,眼底浮现笑意和新奇,背着手,微曲膝盖,弯腰和她对视,“我说我去杀人了,你信吗?”

陆涟真缩起下巴,又下了一节台阶,拉开距离后,腹诽道,赫连的男人都这么轻浮孟浪,不知廉耻吗?

她瞪着眼前取笑自己的男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刺骨寒意,回击道:“我信不信无所谓,但是你已经违反宵禁,按照大焕律令,你怕是要进牢子里蹲几天。”

说完,她觉得自己的气势已经上来了,可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噜”叫,声音大得能盖过楼下的鼾声。

诺和看到少女轻皱柳叶眉,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从自己的熊皮斗篷里拿出一小袋东西,扔给她,“看在带你回赫连的份上,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我吧。”

他最后一句用的是焕朝官话,发音标准。趁着少女愣神,他直起腰,勾起嘴唇,转身回了天丁房。

陆涟真单手捧着那个黑底金丝袋子,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体温,烫得她脸直泛红。

她解开绳子,展开束紧的袋口,一股肉香夹杂着香料,像只无形的小虫,直往她的鼻子和脑袋里钻。

舌头底下不停分泌口水,陆涟真拿起一条褐色的肉,转手打量一下,好像是牛肉,会不会有毒?

想到这,她又把口水咽下去,将肉条塞回口袋,想将它扔到天丁房的门口,天乙房的门在这时被推开。陆涟真连忙将肉条袋子塞进里衣。

阿斯打着赤脚,头发散乱,看到她站在楼梯上,腿一下就软了,“苏尼,你出来干什么,吓死我了,我以为你...”

陆涟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拉着她进了房间,“我出去找吃的。”

阿斯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怪我,看你睡着了,我就没告诉你,喏。”

她指着一旁桌子上的冷烧饼。桌子没有被月光照到,陆涟真也就没注意,这下在她的指引下看到了,三步并两步走到桌子边,抓起一个烧饼就往嘴里塞。

“下次你要叫醒我。”阿斯给她倒了一碗冷水,“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和公主交代?”

陆涟真被噎得直伸脖子,一碗冷水顺下去,拍拍胸口,“好。”

阿斯接过碗,突然觉得在空气中有一缕熟悉的肉香,“苏尼,你有没有闻到牛肉干的味道?”

陆涟真拍胸的手停下,想起里衣里的袋子,装作不知情道:“是嘛,我怎么没闻到?”

又怂怂鼻子,阿斯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没肉也能闻着香味,放下碗坐回床沿,踢开鞋掀起被子准备睡觉,纸窗上出现一个矮胖的黑影。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值班小二端着食案道:“客官,这是您的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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