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柃拧开风油精盖子,倒在掌心,慢条斯理地揉着手腕。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冲她微微一笑。
唐歆悦被这笑吓得后背发凉,猛地抓住尹煜柃的手臂:“我去!姐我们快报警吧!”
“别慌。”尹煜柃反手按住唐歆悦,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指尖还带着薄荷的凉意,“去把今天的酒水单理一理。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唐歆悦一步三回头地挪走,临走前还不忘把扫把立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潮醇生意不好,今日却被壕气地包了场。将众人打发走后,尹煜柃走向角落,顺手扶正歪倒的酒杯。
“需要续杯吗?”她扫过对方纹丝未动的玻璃杯,以及边上的车钥匙。
中年男人面容沉稳,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他抬了抬眼,微笑:“不必了。”
“那看来您不是来喝酒的,我们这做的是些小生意,恕我不能继续留您在这。”说完,她做出了请客的手势。
男人从内袋取出名片,推至她眼底。
尹煜柃瞄了眼,忽然笑了,俯下身,不紧不慢地往高脚杯里灌着红酒,“麻烦转告你家先生,我这家破酒吧,还缺个擦地的。”
三分之二的酒杯被填满,她直起身,将那张昂贵的名片插进了进去。
“小姐,您和您父母还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难以对付。”男人看着沉入杯底的名片,笑了笑,“今早您父母的住房问题已经办妥了。还望您能明白,此次来寻你不是与你协商,而是告知。既然收了先生的钱,您就要为先生做事。”
-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线,银色R8碾过积水驶入高速,溅起一片银光。
“少爷的生母……邱夫人走的时候,少爷才两个月大。”司机的声音混着雨刮器的节奏,“老爷子这些年,总念叨着要给少爷找个母亲。”
窗外景色飞速倒退,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司机透过后视镜里看她:“先生对亡妻情深义重,从未有过再娶的想法。”
尹煜柃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问:“那他威逼利诱我,图什么?”
“老爷子肝癌晚期了。”司机转动方向盘,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炸开成花,“医生说……最多三年。先生的意思是,您只需要在老爷子面前露几次面,老爷子死后事后您随时可以离开,给您父母安排的住处都会转到您名下。”
北城郊外,汽车缓缓停在铸花铁门前。门牌上“沈宅”二字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微光。
两侧低矮的桂花树散发着潮湿的香气,尹煜柃踩着湿漉漉的鹅卵石,扫了眼廊下整齐列队的佣人们,唇角勾了勾:“沈先生排场不小,演戏都安排得这么周到。”
司机合上车门,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先生做事,向来喜欢尽善尽美。”
“那意思就是说,只要我做得不够好,就随时可能被换,然后离开这里?”
“您说笑了。”他越过她肩膀,看向主楼二楼的某扇窗户,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一道晃眼的光斑,微微眯起眼,“您是先生不二的人选。”
客厅的灯饰繁复,男人靠坐在真皮沙发里,右手正翻着一份财报。
他的头发有些花白,却丝毫不显老态。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包裹着依旧挺拔的身形。
参加商业酒会向来是沈志宗最厌烦的行程。
那天傍晚,他的迈巴赫又一次陷在市中心晚高峰的车流里。
车载香氛混着尾气,他皱眉松了松领带。
便利店门口的争执声穿透车窗,穿着深蓝马甲的女孩正把购物袋摔在地上,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纯黑的头发随着激烈的动作晃动。
“说了多少次,我没有钱给你们!”她指着老夫妻两骂完,转头就把工牌甩在追出来训斥她的店长脸上。
沈志宗看着那女孩当场拐进隔壁奶茶店,三言两语就说服店长给她试工。
她仰头喝掉半杯试做的奶茶,倔强倨傲得像把出鞘的刀,嘴角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奶盖。
“我给你发过短信,却迟迟得不到你的回复。”沈志宗不急不缓地将财报放在一旁,“既然需要用钱,怎么现在才来?”
尹煜柃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我以为是诈骗。”
沈志宗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觉得有趣——这丫头炸毛的样子,和便利店门口如出一辙。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防范意识倒挺高。”
茶几上花瓶中插着的几支荼蘼花,花瓣洁白如雪,却带着一丝凋零的颓败感。
“为什么是我?”尹煜柃问。
“你知道什么样的赝品最难被识破吗?”
“说人话。”
真皮沙发挤出轻微声响,沈志宗微微逼近,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只有看起来就理所应当的寻常物件,才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哈。”尹煜柃笑出声,“那我该感恩戴德?”
“你可以现在离开。”沈志宗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我想,你不会。”
“……每月十五万。”尹煜柃沉默了片刻,“打在新卡里。”
“可以。”
“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
“奚菁这个名字,今晚就会从南城消失。你父母那边,会收到女儿去海外研修的录取通知书。”
沈志宗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尹煜柃接过,合同扉页的乙方后面赫然印着沈逾晟三个小字。
“有意思。”她屈指弹了弹纸张,“所以我要哄的不是老爷子,是你儿子?”
“老爷子只在乎重孙是否幸福。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两相信你是个称职的母亲。”
尹煜柃的笔尖悬在签名处,又问:“那要是演砸了呢?”
“你不会。”沈志宗仰头喝了口茶。
合同末尾按下的指印像一滩凝固的血,沈志宗仔细折好文件,朝廊下唤道:“季姨。您带夫人在院子里转转,先熟悉一下吧。”
一位身着素色旗袍的中年妇女应声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夫人,请跟我来。”
季姨在沈家已有数十年,与几位阿姨一同打理宅邸的琐碎事务。
鹅卵石小径蜿蜒至深处,暮色中浮现出一座英式花园。
石景上雕刻着“Eternal Garden”的字样,尹煜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真够肉麻的。
“这名字是先生取的。”季姨拂去石凳上的落花,“邱夫人走的那年,小少爷才抱在怀里。先生抱着遗像在灵堂坐了几天,最后是老爷子用拐杖打醒的。”
尹煜柃笑了笑,人死了才装深情,若当真忠贞不二,今日何必找她来演这出戏?
花园里荼蘼花丛延绵如雪,常绿藤蔓攀附着铁艺廊架。
伸手触碰花瓣的瞬间,那些看似鲜活的白瓣竟簌簌飘落,露出内里泛黄的花蕊。
“恒温系统能骗过季节,却骗不过生死。”季姨弯腰拾起一朵残花。
穿过回廊时,修剪灌木的园丁停下电动剪刀,擦着手行礼。
尹煜柃突然驻足:“刚才那个司机……”
季姨望向逐渐暗沉的天色:“老陈去接少爷放学了。”
-
车窗外的景色被拉成模糊的色带,男孩单薄的身影陷在后座里。
校服松垮地挂在他肩上,他低头翻书,细软的黑发垂下来,在眼前轻轻晃动,像一层薄纱遮住了大半张脸。
陈叔转上林荫道,梧桐叶影斑驳地掠过车窗,语气温和带着一丝郑重:“小少爷,今日家里有客人,先生叮嘱您一会儿要礼貌些,记得打招呼。”
“嗯。”只当又是前来拜访的亲戚,或是父亲的商业伙伴,沈逾晟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
车辆缓缓驶入庄园,最终停在了主宅前。
沈逾晟拎起书包带,低头钻出车门,校服下摆被风吹得鼓起,像片随时会飘走的落叶。
陈叔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小少爷,客人已经在家里了,您……稍微注意些。”
“知道了。”
客厅空荡荡的,只有落地钟的摆锤在规律地摇晃。
沈逾晟换下鞋子,摆放整齐,径直上二楼进入卧室,仿佛他的生活早已被设定成固定的程序。
“朝花夕拾”四个字意境浪漫,这一周以来,他每天都会抽出几个小时来读这本书。
然而,每当他以为自己读懂了一部分,再回头细看时,却又发现自己的理解似乎只是冰山一角。到头来,也只读懂了万分之一。
这对幼儿园的他有些太过深奥了。
沈逾晟合上书本,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去书房重新找本书打发时间。
图画书放在书架的高处,沈逾晟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校服裤腿因此向上缩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
他努力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沈逾晟有些不服气,就在他再度尝试时,余光里突然伸来一只手,轻松地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
这个客人,他从未见过。
他顺着那只手往下看——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棉麻连衣裙,领口微微敞着,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找这本书?”尹煜柃将书悬在他眼前轻佻地晃了晃。
沈逾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是名贵香水,更像是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
他跳下椅子,白袜子在地板上蹭出半道痕迹,然后伸出手,露出校服里一截细瘦的手腕。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书脊的刹那,尹煜柃背过手,动作轻盈得像一阵风。
见他这般害羞,她歪着头,忍不住逗弄:“叫妈妈就给你,怎么样?”
阳光透过纱帘斜照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悬浮,像被施了魔法般静止不动。
沈逾晟望进她的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初见时的惊艳、历经岁月后的深邃……他的人生竟似藤蔓般与她紧紧缠绕、纠缠在一起。
沈逾晟(yú chéng)
尹煜柃(yù líng)
阅读指南:
·男女主不完美,女主前期喜欢男二,会抽烟喝酒,但后面为了男主会改去这些不健康的习惯。
·男女主无血缘,差10岁,慢热
·这章交代背景,下章全文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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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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