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是第二日来的，还带了各地铺子送上的礼。
“各地管事听说姑娘定了亲，都送了礼上来。”
“他们有心了。”
把礼先放到一侧，孟九安和林管事说了此番叫他来的目的。
“我想在各地设学馆，供那些管事伙计还有庄户的孩子进学。不收束脩，每日供一顿午膳。也不限男女。只要想进学便可以去。若往后能考上功名，再另有一笔赏银。书馆也不限只学着四书五经，再设立些算术课，木工课，刺绣课一类的。具体的看各地的产业来定。你觉着如何？”
林管事当然觉着好：“姑娘这想法极好，这学馆的费用与我们而言也不算什么。若是有人能考出功名，对侯爷也是助力。”
助力只是其中之一，孟九安也想给那些孩子一个机会。只不过，她也不是全然做慈善。
“书馆请些好的坐席先生。寻常人家若要来，也不拦住，但按寻常书馆一样要收束脩和学费。富贵人家孩子不收。免得破了书馆的风气。”
“是，姑娘。”
说完这件事，又说了些产业上的事，孟九安和林管事说了小圆子的事。
“不只是小圆子，你去各处再找些孩子，能签死契的。乐山身子弱，身边得有身手好的跟着。把东子也送来吧，日后你手里的担子，东子总得接过去。让东子和乐山也熟络熟络。”
东子是林管事的儿子，今年也十三岁了，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但能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管事沉默了半晌：“姑娘，我还是想让东子跟着您。有侯爷在，我不能跟着姑娘走，就让东子跟着姑娘一起去公府吧。”
孟九安出嫁，明义侯府的产业定然得分开。这些日子各地的管事也在打听孟九安会带走什么产业当嫁妆。
聘礼未下，婚期未定，孟九安也不着急。
“到时再议吧。乐山还小，即便我出嫁了，侯府的产业我也不会就这么放下的。如今不只是和一些商贾打交道，日后也免不得和世家打交道。让东子先跟着多学着些。小圆子这孩子质朴，我想把他放在乐山身边，乐山自幼在宫中长大，跟着那些世家子弟打交道。外头的事他接触的不多，也是时候不能只是死读书了，外头的事他多少也得懂。”
“姑娘能替侯爷思虑至此，是侯爷的福气。”
上京城中坐席先生是好寻的，武学师傅却得花些心思，孟九安想到了沈朝说的他府里的师傅。明义帝虽然驳了沈朝，让孟九安还是想让阿弟去他府上跟着习武的。宫里虽然也有武学师傅，但宫里世家子弟众多，身子羸弱的阿弟武学师傅也顾不上。
“我写封信，帮我传到宫里给太子。”
和孟乐山说，他决计不会同意。
信传到宫里了，林管事也找好了坐席先生，不过是给庄子上先找的。这几日，庄头得了孟九安的令，在庄子上找了个空地开始搭建学馆和学舍。上京城的地界寸土寸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设学馆，庄子里的孩子进学也远。只能建在庄子上，再建些学舍给那些城里的管事伙计家的孩子住宿。
孟九安本意是让庄头找人来的，庄子上的庄户知道是建学舍给他们的孩子免费进学时，都来找了庄头。白日里把地里的活计忙好后，晚上就来建学馆。不出月余，学馆就建得差不多了。
建学馆的时候，孟九安也让孟乐山来了一趟庄子见了见小圆子。
小圆子见到孟乐山也不胆怯，他爹自小就没教他什么尊卑，他也不觉着自己和那些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有什么区别。见到孟乐山就叫了声：“哥哥。”
孟乐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向他阿姐。他什么时候多了弟弟。
“日后小圆子便跟着你了。我也和叔父说了，下旬起，你每十日有两日休假。出宫去定北国公府和武学师傅习武，小圆子和你一道去。他比你小几岁，已经能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了，你总不能还不如他。”
孟乐山正是要自尊的时候，听他阿姐在他面前夸赞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小男孩，醋了。
“我去就是了。阿姐拿外人刺激我做什么。”
孟九安笑了，被他识破了。
小圆子跟着孟乐山一起回京那日，频频回头了好几次，可就是没见到他期盼的身影。而孟乐山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也是没了阿娘，对他也亲近了些。
“走吧，我去宫里的时候，你不用陪着。得空你就和先生请假回来看你爹便是了。”
小圆子只能失落垂着头上了马车。
学馆建好，孩子们也都去进学了，白日里庄子上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孟九安也有些不适应，也快进夏了，天气慢慢热了，她在思量是不是该回京了。
午后，孟九安去书馆外转了一圈，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坐在书堂上听课，有些正襟危坐，认真听讲。有些却已经耷拉着脑袋打起了瞌睡。孟九安只觉着有趣。
“莫言，让人收拢收拢行装，我们也该回去了。”
庄子上的日子舒心又自在，莫言还有些不舍。
“姑娘，姑娘。”
远处，庄头一路跑来，一路跑一路叫喊。怕扰到先生讲课，孟九安就抬腿朝庄头走了几步。
庄头跑出了一身汗，见到孟九安气都没喘匀。
“姑娘，林管事……来了，说……有急事要同姑娘说。”
急事？
孟九安第一反应就是阿弟出了事。
“林管事在何处。”
“伙计骑马先来的，林管事这会应该也到了。”
还派了伙计先一步报信，看来真的出大事了。孟九安带着莫言就回去。
孟九安到的时候，林管事也刚到。满脸焦急之色。
“姑娘，出事了。”
林管事环视了四周。
“你们都退下。”
就连莫言，林管事都没让留下。屋子就剩下孟九安和林管事。
“说吧。出了什么事。”
林管事面露难色，一直竟不知道和孟九安先说哪一件。
“出了两件事，一是宫里的，二是凉州的。”
两地都是孟九安在意的，人都来了，孟九安也不急。“一件件说吧。”
“宫里黎妃小产了，小产的时候太子爷和侯爷正好在一侧。”
孟九安猜到黎妃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只是没想到这么早，或者说这么巧。刚好挑齐玉和阿弟在的时候。
“黎妃说是太子爷推她的，如今这事满朝皆知，只怕明日就有御史上书弹劾太子还有侯爷。”
孟九安拧眉：“黎妃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会和太子还有乐山碰上？”
“这就不知了。”
孟九安犯了愁，皇后不在京中，朝堂上她又暂无人脉，李育才在前朝定然会咬着此事不放。明丰帝不会疑心太子，但自此太子的名声就受损了。她得回京，想法子。
“凉州呢，出什么事了。”
关于凉州的事林管事更难开口，但还是得说。
“早晨得信，凉州发生了地动，地动震及附近几州，受灾严重。这会宫里应该也得信了。”
凉州地处震带，孟九安幼时也经历过几次小地动。
“铺子和庄子里的人都还好吗？可有受伤的。”
“这还不知。但凉州百里加急来报，是说老爷和夫人的墓室被波及到了，如今被掩埋地下。”
“什么？”
孟九安惊坐而起。什么黎妃，李家，太子都被她抛之脑后，她脑子里现在全是阿爹阿娘。那是请了风水师傅特地找的地方，可以远眺草原，那片阿爹阿娘最爱的草原。
“把所有人都派去给我挖，莫言。”
孟九安喊道。
莫言推门进来。
“收拾行装，备马车，先送我进宫，明日准备启程凉州。”
莫言疑惑，林管事震惊：
“姑娘，不可。”
孟九安面如冰霜：“马上备马车。”
莫言虽不知情况，但她从未见过孟九安如此表情。不敢迟疑。
“是，姑娘。”
林管事却很焦急，他就怕和孟九安说了之后，孟九安要去凉州：“姑娘，这次地动是何情形还尚未可知，一路过去极为危险。若到了凉州再发生地动可如何是好？姑娘若不放心，我带人去一趟，”
孟九安冷着脸：“凉州，我定是要去的。莫要再劝了。”
她不能坐在京中等着凉州的消息。
行装来不及收拾，孟九安先上了马车回京。一路上，她的手都在颤抖。早前，她也思虑过要不要把阿爹阿娘的墓室迁到上京，因着凉州是阿爹阿娘的家，她觉着他们应该也想在那安息，便没动了，没想到会这样。她陷入自责，早迁了便好了。
马车只能停在宫外，孟九安也来不及给宫里递消息，没人给她安排轿子。她便只能步行去东宫。
一路过来，她便察觉到今日的皇宫内与平日不同，没有声响，也无人走动，像陷入了一片死寂。直到了东宫才见到人，只不过是血淋淋被拖出去的人。东宫的大太监李贵看到了孟九安也很惊讶。
“姑娘怎么来了？没长眼，没看到姑娘在这，还不快把人拖下去。
“太子还有乐山呢？”
李贵伏了伏身子：“太子爷和侯爷在书房呢，小公爷也在。姑娘随我来。”
沈朝居然也在？自从那日他走后，除了她递了封信给他，告诉他阿弟要跟着他习武的事，他们二人就再无其他交集。
李贵叩了叩书房门：“爷，孟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李贵推开门，房里的三人齐齐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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