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鲛珠灯泛着幽蓝光芒,映照在妘延手中那三张薄如蝉翼的蛇皮上。这是她历经九世蜕皮后仅存的遗蜕,每一张都蕴含着精纯的娲皇血脉之力。
“宫主,真的要用吗?”老仆妘嬷嬷捧着魂灯的手微微发颤,“若是用完……”
妘延眸光微沉:“归渊既已将她们魂魄归还,我岂能辜负这番心意。”
她挑出两张成色最好的蛇皮,将第三张小心收回玄玉匣中。
炼化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妘延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勾勒出繁复的娲文。每一笔落下,蛇皮便泛起珍珠般的微光。当最后一个符文完成时,两张蛇皮悬浮而起,在灵光中舒展变形。
“凝!”
随着一声轻喝,蛇皮逐渐化作人形轮廓。
妘延额间沁出细汗,继续催动法力。只见两道金光自她眉心射出,分别没入两具躯体心口。原本模糊的面容开始显现五官轮廓,身形也在灵雾中不断调整。
妘嬷嬷适时递上魂灯。灯芯处,两簇幽蓝火焰轻轻摇曳。
妘延并指成剑,引出一道魂魄注入左侧躯体。那具身体顿时剧烈颤抖,胸口浮现出星芒状光纹——正是妘羽星独有的命格印记。
“羽星……”妘延声音微哑,又引出第二道魂魄。
这道魂火明显更加躁动,在注入瞬间激起一阵灵风,吹得密室四壁的符箓哗哗作响。
最先醒来的是妘灵。
她睫毛轻颤,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睁开眼时,赤色的瞳孔尚未聚焦,迷茫地映出头顶的鲛珠灯光。新生的肌肤透着珍珠般的光泽,随着呼吸渐渐泛起血色。
“嗯……”她下意识抬手触碰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归渊冰冷的手指穿过她的魂魄,娲血牵机毒在平半书体内发作的模样,还有……妘羽星挡在她身前时决绝的背影。
“宫主——”
当视线终于聚焦在妘延脸上时,妘灵喉间溢出一声呜咽。
她想扑过去,诉说委屈,却因肢体尚未协调而跌倒在地。锦缎般的黑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她瞬间通红的眼眶。
妘延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掌心贴在她后心渡入灵力。熟悉的温暖令妘灵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在新衣上洇出深色痕迹。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妘羽星猛然坐起。不同于妘灵的混沌,她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清明。目光扫过密室,最终定格在妘延身上。
“宫主。”她利落地翻身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玉砖上,“羽星罪该万死,请宫主责罚。只求……饶了灵儿一命。”最后一个字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妘延还未开口,密室石门突然被一阵刺骨寒风撞开。无数霜花凭空凝结,在地面留下串串冰晶脚印。一个银发小童踏霜而来,腰间幽冥司的命簿泛着幽光。
“乌荧?”妘延眯起眼睛,“你逃出来了?还是归离放你出来?”
乌荧对妘延的质问充耳不闻。他雾蒙蒙的瞳孔死死盯着跪地的妘羽星,手指捏了捏,像是压抑着某种激烈情绪。
妘羽星困惑地回望这个陌生小童,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心头剧震。某种深埋的熟悉感破土而出,可她分明记得从未见过此人。
乌荧兀自取下别在腰间的命簿,拔下簪发的涂鸦笔,笔尖在纸页上划过时带起银辉,写出的字迹竟浮空而起。最后一笔落成时,银芒如箭矢般射入妘羽星眉心。
“啊!”
妘羽星抱头闷哼,无数画面在脑中炸开——
弱水河畔,她挥斧误伤银发小童的瞬间;娲皇城夜市,她给那个总喊饿的孩子买糖糕;深夜里,她陪在小家伙身边哼吟催眠曲……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眼前小童的身影。
“这些是……我的记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抹去了它们?”
乌荧的指尖抚过命簿上被涂改的痕迹,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我以为……这样对你最好。”
妘灵看着他们互动,指甲不知不觉陷入掌心。这个突然出现的幽冥司人,为何与妘羽星有这般牵扯?更让她不安的是,宫主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
“宫主。”乌荧转向妘延,雾瞳中闪过一丝坚决,“我要带阿羽去幽冥司。神农谷不会善罢甘休,阿溪更不会放过她们。”
妘延的目光扫过妘灵,后者被她眼中的责备刺得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妘灵又昂起头,眼中燃起不服输的火焰。
“我可以摆平神农谷。”乌荧继续道,“至于阿溪要的赔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妘羽星,“她会满意的。”
妘延指尖轻敲玉座扶手,忽然道:“想带走羽星,用灵儿的身世来换。”
“什么?”妘灵猛地转头。
乌荧沉默片刻,再次提笔书写。这次银光没入妘灵额心时,她看到——
第五次蜕皮的妘延在月下剥离情感。七彩光晕中,一缕暗灰色情绪化作女婴。年轻的宫主抱起啼哭的婴儿轻叹:“嫉妒啊……也好,至少让我知道真正想要什么。”
“不!”妘灵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药架。瓷瓶碎裂声里,她歇斯底里地大笑,“所以,我恨妘戈不是因为姐妹相争,而是……而是赝品对真品的嫉妒?”
她忽然想起儿时的那个雪夜。七岁的妘戈高烧不退,妘延彻夜不眠地守候。当时她躲在廊柱后,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现在终于明白,那根本不是姐妹间的醋意,而是被创造物对造物主扭曲的渴望。
“灵儿……”妘羽星想拉住她。
“别碰我!”妘灵甩开她的手,泪眼中映出妘延平静的脸,“这些年您看着我痴心妄想,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
她转身冲出门去,听到乌荧对妘延说:“归离篡改的不只是阿羽的记忆……阿灵的情感也被刻意放大了。”
-
暴雨倾盆而下。妘灵跌跌撞撞跑过回廊,冰凉的雨水冲刷着新生的躯体。
在镜湖边,她看到自己破碎的倒影——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赤色蛇瞳竖成细线,像极了真正的蛇类。
“原来我连‘嫉妒’都不是自己的……我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东西……”
她跪在泥泞中,指甲渐渐变长变锐,在手臂上划出深深血痕。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疼,或许因为这具身体本就是蛇皮所化。
“灵儿!”
妘羽星追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乌荧拉住她摇头:“她现在周身灵力暴走,靠近会被灼伤。”
“可她会死的!”
仿佛印证这句话,妘灵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周身腾起暗紫火焰,雨滴在接触瞬间汽化。更可怕的是,她的双腿正在融合变形……
“蜕皮反噬。”妘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不知何时她已站在廊下,手中捧着那个装有最后一张蛇皮的玉匣,“若放任不管,灵儿会变回纯粹的情绪能量。”
妘羽星猛地跪在雨地里:“求宫主救她!”
“代价呢?”妘延摩挲着玉匣,“这是我最后一张遗蜕。”
乌荧看了看不肯安心跟他走的妘羽星,终于下定决心,上前一步:“用我的记忆交换。”
他摘下命簿双手奉上,“所有关于妘灵的部分,你可以任意涂改。”
暴雨中,妘延的叹息几乎微不可闻。她打开玉匣取出蛇皮,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染血的蛇皮化作流光没入妘灵心口,暗紫火焰顿时被压制。
当妘灵停止异变倒下时,没人注意到乌荧命簿上,一滴水渍晕开了某个名字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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