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寒与溪·二

柳樊瑀一双眼呆滞许久,瞪得大大的,面前孩童也不动,依旧在他的视线面前,笑着望着躺在雪地上的柳樊瑀。孩童语气...有那么一点像誏寒溪,特别是那声“小樊瑀”叫得让人熟悉。柳樊瑀想....

不,他止住想法。

万一是誏寒溪的私生子呢?誏寒溪的私生子继承了他的血统,结界也就认主了,誏寒溪把私生子藏在这里,恩....情有可原?

这么说誏寒溪把他私生子抛在这,柳樊瑀眨了眨眼,孩子也眨了眨眼,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许久他才缓缓起身来,孩童往他面前一站,柳樊瑀吸了口冷气,伤口隐隐作痛,风雪比先前小了很多,他干咳一声,嘴唇干涩,声音低沉:“你怎知我是谁?”

柳樊瑀两眼微亮,开了阴眼,面前这孩子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并非枯骨,倒是活生生的人,孩童周身灵气缠绕,纯度也是极好,是个修仙的料子,但他全身灵脉行动缓慢,有堵塞迹象,看着是旧伤,得好好调养之后再修炼,将来必定出色。

孩童笑了笑:“誏说的,你会来。他不让人打扰他。”

恩...打扰?柳樊瑀思绪一瞬间从脑内划过,来这偷偷见私生子,不然人打扰他,这不就说得清了吗?他再问道:“他将你藏于此处,为人父的...”

孩童歪了歪头,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肩膀一耸,忙道:“没有没有....”

柳樊瑀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叹道:“当真是苦了你了。”

孩童头被埋在他掌下,他也不反感,顺着柳樊瑀让他摸了,还蹭了几下,这才解释道:“没有,誏才没有孩子呢。”

“?”柳樊瑀再次想到了什么,他再道:“嗯,你为他辩解辛苦了。”

孩童的脸被气得鼓鼓的,他身高才到柳樊瑀膝处,看着莫约六七岁的样子,柳樊瑀蹲下身来,悄悄道:“告诉我,你娘是谁?”

到时候师祖拿什么事压他的时候,他再拿誏寒溪这个老婆来威胁他,这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孩童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他急到跳了起来,稚嫩的语气未褪,显得几分可爱:“誏...誏有心悦之人,才不会随便去外面生个来。”

“是是是。”柳樊瑀边应着,那手在他的脑袋上也未停下来,他再道,“所以你娘到底是谁?”

听说那月伊门派有位长老,国色天香,让人见了眼睛发直,该不会就是这位吧,那三年前月伊掌门同誏寒溪大打出手,该不会也因为这个女子吧。柳樊瑀这么想着,眼里似乎都闪出星星来了,孩童越来越生气,这次把柳樊瑀的手从他头上拍掉。柳樊瑀觉得有些刺痛,只好收回手来,语气柔和地哄骗道:“行,那我不问你娘。告诉我你爹在哪?”

孩童双手抱臂,别过身去,看得出他的生气,柳樊瑀走了几步,站到他跟前,边嚷嚷道:“好好好,我错了,你别生气....”

生气之前先把你爹在哪告诉他好吗?!

哄了好半天孩童这才肯转过身来看他一眼,柳樊瑀只觉得麻烦,当真是麻烦,以后等他成亲了,孩子都让别人帮他带,时不时看几眼就好了,他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有人那么想要孩子。孩童望着柳樊瑀,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誏说,让你滚蛋。”

嘿,你怎么知道你爹要说什么。柳樊瑀回道:“让他赶快滚回池家。”

孩童摇了摇头,语气中听不出半分玩笑:“不行,誏受伤了,要养伤。”

柳樊瑀瞳孔一缩,再没玩闹的心情,他舔了舔唇,低下头来,空气入肺只觉冰冷,喉中似有砂砾般,哑声道:“他...做了什么?”

“誏说....”孩童看向身旁的皑皑白雪,伸出手来,天真道,“要想知道,就得给钱。”

“......”柳樊瑀此时想把这孩子的手拍掉。

都受伤了还想着钱?

柳樊瑀神色阴沉,他拔出剑来,寒光闪现,腕臂一用力,正准备劈开这结界。孩童匆忙跳到老远处,他缩了缩脑袋,埋着头,慌忙道:“就...就算你要破了这结界,他还是会向你要钱啊!”

利剑划破天空,阵法一阵波动,孩童耳畔声响躁动,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空中飘拂的白雪早已不见,脚底堆积的霜雪也消失殆尽,草丛中冒出一颗小草,翠绿的仿佛要滴落,结界内变为一片春的景色。孩童叹了口长气,柳樊瑀将剑收起,脸颊暖意袭来,回道:“我可没那个本事破了他的结界。”

孩童嘟了嘟嘴,说道:“好吧,我带你去见。”

两人脚踩草地上,虽说柳樊瑀是破了这冬季的场景,但没想到这居然还有个春季的,他好奇了起来,到时候要让誏寒溪教一教他怎么创这样的结界,生平第一次看到,免不了想学,他学东西也快,誏寒溪也喜欢笑着教他。这么一想,他夫人会缠着他让他教法术吗?要是会的话,那柳樊瑀不是没机会问了,人家在那秀恩爱,你在人面前问道法,柳樊瑀也觉得不舒服。要是他真的和那女子成了亲,是不是要放到甘山来的,那以后甘山就多了这么一位她,这是....

好事啊!以后誏寒溪就不敢糊弄弟子了。

柳樊瑀跟着孩童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一座山脚下,烟岚云秀,仙气充沛,的确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他抬眸一望,视野顿时开阔,这熟悉的山脉,道路,还有这林子...

这不是甘山吗?!孩童走了上去,柳樊瑀在身后跟着问:“怎么是甘山?”

孩童走在柳樊瑀前,他脚步稳当,走的极其缓慢,柳樊瑀也耐心地跟着他,上甘山迷路是常有的事,要是没个人带路,指不定就被哪个妖怪吃了。孩童回道:“山是假的,誏只是喜欢在这休息而已。”

柳樊瑀随意嗯了声。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草地,只是少了个千师兄迎接,美哉。孩童转到誏寒溪的屋子里去,这路柳樊瑀倒是认识,不需要这孩童带路了,他大踏步走到孩童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孩童疑问道:“你怎么不走?”

柳樊瑀笑了笑,伸出手来把他拎起,抱在怀里,说道:“你走太慢,又这么矮,小心被我踩死。”

孩童被抱在怀里,他小手砸了下柳樊瑀的背,示意自己的不满,柳樊瑀轻拍他的背,说道:“别生气别生气...爱生气可没女人喜欢。”

孩童哼了一声:“我有誏,誏有喜欢的人,那我也就喜欢那人。”

这是什么逻辑?回头得让誏寒溪把这孩子的想法给纠正一下,柳樊瑀这么想着。一路走来,林子里的花啊草的长得可谓茂盛,柳樊瑀想着,这师祖屋外梨树会不会开花了?他从未见过这树开花的模样,许是誏寒溪常年不着家,又或许这是棵神树,神树可不轻易开花。果然,柳樊瑀远远瞧着就不像是开花的样子,走近了看这树枯燥干巴的树皮,也没什么滋味,他嘟囔了一句:“怎么还不开花?”

孩童将脑袋搁在柳樊瑀的肩上,听见他说这么一句,懒洋洋地回道:“誏说了...这树一万年都没开过花,对你也不例外。”

这次反倒是柳樊瑀哼了声:“以后我用道法看千万颗树开花,都不稀罕这一颗梨树。”

孩童傻傻笑道:“誏说你好傻。”

誏说誏说?你怎么知道誏寒溪说什么?这习惯也不好,自己想的就自己说,偏生用誏寒溪的名义,怕不是他的分.身。柳樊瑀这么想着,也有可能,他问道:“你不会是师祖分.身吧?”

孩童刚正往柳樊瑀脖颈处蹭了蹭,呼出的暖气吹得柳樊瑀痒痒的。孩童立刻反驳道:“才不是!”

那就是誏寒溪的孩子了。

柳樊瑀又拍了拍他的背,忍不住笑道:“对,你是他儿子。”

孩童一口咬住他的肩部,小孩的嘴也不大,牙也没长大齐,只是傻傻的咬住柳樊瑀的衣物,被口水给浸湿了,柳樊瑀疑问:“你咬什么?”

孩童呸了一声:“咬的就是你!”

柳樊瑀任由他咬,转头看向誏寒溪屋前的木门,想到了什么,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吵了,人还在里边睡着呢。”

柳樊瑀袖中溜出一张黄符,黄符机灵着,他只稍稍瞥了一眼这张符咒,它便自行动了起来,纸张柔软,从门缝那钻了进去。孩童大大的眼睛看着那张黄符,说道:“你怎么不进去?”

“看看师祖在干什么。”柳樊瑀想着什么。

要是师祖在脱衣疗伤什么的,被小孩子看了可不好,再要是他疗伤在双修什么的,被小孩子看了也不好,总之誏寒溪在疗伤,他不能进去打扰,也不好闯进去。孩童盯了会儿柳樊瑀的侧脸,才道:“寒把你的符咒给烧了。”

“什么?”柳樊瑀诧异。

柳樊瑀来不及思绪,木门已然被轰炸破开了,风烟猛烈地吹过来,柳樊瑀发梢凌乱地飘动,他紧闭双眼,迅速背过身去,将孩童的脑袋按在怀里,良久身后的房屋便没了动静,柳樊瑀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一切,方才还好好的木门上有明显的烧焦痕迹,正倒在他面前,木门周边的草地跟着一并遭殃,还有股刺鼻的味道飘来,房屋早已没了门,只要人一瞅就能看到里边的场景。

柳樊瑀跳到一边去,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干笑:“师祖今...火气有点大啊。”

他生平第一次看到誏寒溪生气,怎么能不楞?

孩童骂道:“笨!寒生气了。”

孩童说完就推开柳樊瑀抱着他的手,从他身上下来,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柳樊瑀怀内的孩子就跑到誏寒溪屋内去了。柳樊瑀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绕过躺在草地上的木门,跟着走了进去,他先是探了个脑袋出来,有些解释的意味道:“师祖...我进来了啊!”

他踏步走到床边,孩童早已爬上床去了,柳樊瑀正要说他什么,视线往床榻上一去,的确有个人好好的坐在床上,衣衫整齐,明眸皓齿,那人眼角有泪,右眼眼尾一点美人痣,看着娇娇滴滴的,惹人怜爱,他此时正目光如炬地看着柳樊瑀。

但柳樊瑀顿时迷茫了,这床上躺着的...分明是个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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