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今眼见着尤遥发了疯。
他攥紧模拟器，直接具象化了精神力，冰蓝色的线条如同散弹四处飞舞，狠狠穿透了所有一涌而下的感染者的身躯。
就连躺在一边昏迷不醒的单澄都受到了波及，身体被刺得千疮百孔，眨眼就没了呼吸。
一时间，鲜红的血四溅，雪光从破开的洞口撒下，衬得四周更为刺眼。
原本还充斥着怪嚎的地下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连血点滴落的声音都变得刺耳异常。
尤遥的身上也全是血。
衣服被血水浸透，白皙的脸庞、露在外面的修长手臂，全都沾染着逐渐干涸的鲜红。
因为过度使用了精神力，又受长时间来的重压影响，他的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他小声喘息着，眼前逐渐出现重影。
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尤遥踩在那成堆的尸体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晏今。
“晏今。”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睛充血，眼前仿佛蒙了层血雾，却竭尽全力想要望清楚身前的人。
“你不能带他走。”
晏今有些怔然。
她从没见尤遥落魄成这个样子过。
就好像一束许久不见太阳，在阴暗角落里衰败了的花。
按照他的精神力强度，不至于因为使用了这一点就累成这样。
也是发现了这一异常，她才第一次打量起尤遥。
尤遥从不像同年纪的男生那样活泼，紧拧的眉眼间总沉着郁结。
而现下，他像是突然抽条般，个子高了，却连仅剩的一点朝气都不知道被什么给消磨殆尽。
与暮气沉沉的死物无异。
饶是当初尤家破产，他也挺直了身板，现在却微微躬着背。
借此，晏今轻而易举便瞧见了那白皙皮肤上的伤痕。
杂乱地如荒草般横生在那细腻的肩、背上，大部分看着就是新添的，结的痂都还没脱落。
晏今讶然。
可他不是已经把两个碍眼的都给铲除了，怎么还这么憔悴？
“我以为刚才说清楚了。”她轻声说，“这是训练赛，既然你有自保的能力，那我当然要先救处境更劣势的队友。”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可被尤遥听去，却换了层意思。
“你不能这样对我。”他头晕得厉害，说话也含含糊糊的，心底的痛意却清明，“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改。可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头顶忽地传来阵阵声响。
尤遥抬头望去——
隔着层朦胧血雾，一楼的地面开始塌陷出裂缝。
他试图操控精神力躲开，可现在却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比起数月来身体所受的伤害，情绪上的大喜大悲反而更折磨他。
尤遥只能下意识抬起胳膊，妄想挡住那些掉落的碎石。
不过转瞬的工夫，掉落的便不再是细碎的小石头，而是半人宽的石块。
尤遥用尽力气躲过一块，却还是被砸中了腿。
他痛吟一声，摔倒在地，整个人都瘫倒在了那黏糊糊的尸体血水中。
剧烈的疼痛从小腿抽搐着传遍全身，他蜷缩成了虾米状，冷汗涔涔。
整个房子开始塌陷，晏今搀着管鹤，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走——”
无力的祈求沉闷传来，晏今停住步子。
她淡声道：“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出于愧疚，又或是寻求解脱，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没有人会一直捧着你。”
她忽然想到了她所扮演的那个“晏今”。
少女的敏感自卑让她心怀羞怯地表达着憧憬，换来的却只是尤遥居于高位的鄙薄。
哪怕心上人愿意接近她了，也只是迫于现实的不得已而为之。甚至连施舍友好时，都放不下傲慢。
当尤家面临的挫折和尤信柏的打骂轮番折磨着他时，他又扭曲地将脾气发泄在了晏今身上。
原因无他，尤遥认定了晏今喜欢他，便会一直容忍他的冷淡与责难。
饶是真正的晏今不喜欢他，在走剧情时，也偶尔会因尤遥冷漠的视线和随心所欲的怒火怔然。
“不，不是这样。”尤遥的神情藏在阴影处，看不大清。
他嫉恨地盯着那被晏今揽着的身影，眼底浮起一丝阴毒，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习以为常的威胁上：“如果你要带他走，我会杀了他。”
“尤遥。”晏今不以为意，“无论谁要走，你都是拦不住的。”
不管是怎样灼烧的热情，都会在日复一日地消磨中逐渐熄灭。
哪怕是憧憬天上的月，总高举着手，也会累。
更别说是对一个充满瑕疵的人。
说完，她便带着管鹤离开了，再没看身后一眼。
而尤遥宛若困兽。
他拼命往前挣着，小腿被尖石化出可怖的血痕。
虽然是全息模式，但比赛完全同步了所有感官，因此，那剧烈的疼痛实实在在地抽搐着。
可他却像不知痛一样，也顾不得地上腥臭的血水，一下一下往前爬着。
他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如果这次追不上，那晏今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卑微地捧出真心，可在对方看来却什么也不是。
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伤痕划至脚踝处时，他也渐渐坚持不住了。
“别……丢下我。”尤遥呢喃一句，最终还是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暖日高悬。
晏今背着管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安全区赶。
和尤遥一眼，管鹤的身体状况也很差。
晏今忍不住腹诽，她没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精神，想尽办法折腾她，现在眼中钉没了，反而都病怏怏的。
离谱。
路远雪深，她还没走出多久，就瞟见管鹤露在外面的手背已经被冻得青紫了，青筋突起，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有一瞬间，她真想把人丢这儿。
但随即想到那晚他缩在浴缸里可怜兮兮的样，便又把人往上提了点。
算了，就当拖只大型犬。
况且，他就这么昏着也挺好的，毕竟她的脸还没有恢复过来。
没走多久，疲倦就让晏今暂时放弃了前往安全区。
她太想睡一觉了，恨不得现在就趴地上眯一会儿。
想了想，她改变了路线，去了就近的一处物资点。
第三处物资点是一间独栋小别墅，门外围着一圈白栅栏，虽然雪深，但花圃里还是冒出了几株绿油油的野草。
晏今一推开大门，就将管鹤顺在了沙发上。
她关了门，又径直朝二楼走去，打算在管鹤醒来前睡一觉。
但还没走出一米远，身后就有一阵窸窣响动。
借着落地玻璃，她看见管鹤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视线懵懵的。
紧接着，他望了过来——
“我怎么会在这儿？”
单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把我捅成筛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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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130.第一次掉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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