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雪将落未落,雾气弥散。
自从上次上坟回来,陈炙越就很不对劲,动不动就跟家里人摆脸色,尤其是面对林挽和朱咏涵的时候。
林挽已经司空见惯。毕竟他要是哪天没这样,她都觉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只是两周前的那个赌,她仍铭记在心。
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吧。
说不准他那天就是脑子进水了,才对她说出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但她不敢告诉陈健霖,因为她和朱咏涵还要靠陈家吃饭。
被陈健霖知道了这件事,最坏的后果就是被赶出家门。
可能还不止。
林挽不是不能过清贫的日子,而是朱咏涵不想。
人到底是贪婪的,过惯了好日子,就不愿再回到过去。就像是盲人,复明后会在自我蒙蔽的假像中丢弃自己的“拐杖”,哪怕是曾经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舍去。
现实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那她就以理想欺骗现实。
活一场,应该意兴阑珊才对。
可为何独独她深陷苦海,无法逃脱。
-
白日过半,林挽吃完午饭,依旧独自在学校午休。
时尧哼着小曲闯了进来,手中拎着一大袋瓶子,看着像是饮料:
“林挽,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林挽随手拿起一个瓶子,读到上面的“鸡尾酒”三字,微微蹙眉:“这是……酒?”
“什么酒呀,这不就相当于饮料吗!”
“可它有度数,还有五度呢。”
“哎呀,五度算什么,人家都说十五度以上才有感觉!”说着,时尧把用开瓶器撬开的酒瓶放在林挽桌上。
“可我们下午还要上课。”
时尧怂恿她:“没事,这个又喝不醉。就当是学习累了,奖励一下自己。”
见状,林挽也不再推辞,举起酒瓶抿了几口。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不大,但扰人心烦。
多情的人间雨声潺潺,将心事半盏酿酒,畅饮一番。
时尧戴着耳机,依旧在唱刚刚进来时哼的小曲。
林挽:“你在听什么?”
“上次你跟我推荐的,你的手机铃声。”
大雨中的情歌最动听,淋漓的爱最败兴。
“对了,我最近在追一个人。”时尧微醺一口,将酒瓶放在了地上。
“你不是才和你前任分手么?”
“别提那个渣男,晦气!”提到前男友,时尧忙眉头紧锁地摆摆手。
林挽识相地转移了话题:“那你现在追的这个人,他是谁?”
“傅凛。”
“这个名字……好耳熟。”
“是不是在哪个小说里见过?毕竟这个名字挺常见的。”
“不是,我可能认识他。”
时尧一脸惊讶。
无数个人名顿时在林挽大脑飞速运转,她排除一些,只剩下那些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人。
“我想起来了!”林挽叫出声,“彭旭!”
“他是彭旭?你别开玩笑……”
“不是,他是彭旭的表哥!”林挽急匆匆道,“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啊,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认识?!”
“玩剧本杀认识的,我看他长得挺合我口味,就加了联系方式。但我看他人挺贴心的啊,还会帮我接水。”
彭旭曾跟林挽提过他的表哥,什么花心、渣男、负心汉……等等不好的词全用在了他那个表哥身上。
当时,彭旭对她吐槽:“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让那些小女生为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个人说可能还不信,但陈炙越也跟林挽说过,要离傅凛远点。
准确来说,是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傅凛不是什么好人。
“你看人别光看他表面。你不知道,他之前把一个女生肚子搞大了不负责,丢下打胎钱就走人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时尧明显不信林挽的说辞,为她的心上人辩解:“你又没亲眼看见过,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普通大学生而已。”
“你也知道流言对一个人来说有多可怕,所以我决定相信他。”
闻言,林挽叹了口气。
看样子,时尧是铁了心要撞南墙。
-
放学,时尧准备跟傅凛去吃饭,顺便喊了林挽,让她帮自己把把关。
面对这个花花公子,林挽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她又担心时尧被骗,只得跟了过去。
说是去吃饭,其实就是在附近小吃街的烧烤摊随便吃点东西。
只是她没想到,彭旭也在。
不仅如此,当坐在正中间的那个人回过头来时,林挽更加绝望。
男生戴着兜帽,帽檐下的黑色短发乱糟糟的,额前碎发有些长,压着眉眼。
来都来了,林挽克制住想逃的冲动,往最边上的摊位走去,尽可能地离陈炙越远点。
陈炙越却往右挪了一个位子,示意她坐他旁边:
“坐。”
林挽面不改色:“我可以拒绝吗?”
谁来救救她!
可陈炙越为难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座的谁都不敢阻拦他。
少年半眯着眼眸,一副淡漠厌世的表情,慢条斯理道:
“你拒绝试试。”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浇灭了林挽的所有希望。
林挽只得硬着头皮,慢吞吞地坐到那个“危险地带”。
坐下后,她开始打量周围的人。林挽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几个同班同学。
这么多人在,陈炙越应该不敢对她怎么样。
想到这儿,林挽松了口气。
她环顾四周,想看看哪个是傅凛。
她没见过傅凛,但听彭旭和时尧的描述,应该是个有钱的贵公子,穿得肯定奢侈。
一个一个排除,半晌,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符合傅凛形象的男生。
他是天生的浓颜系,浓睫高鼻。此时穿着一件白衬衫,臂弯松垮地勾着那件黑色KITON西装。远远看着,活生生一个斯文败类的混球。
光看外表,确实有着能让小女生为他神魂颠倒的资本。
林挽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这期间,眼神始终在傅凛那一块徘徊。
“等下,那是——”
时尧还没说完,林挽就丢下水杯,捂着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是酒。
度数还挺高。
谁往她的水杯里倒酒啊?!还难喝得要命!
“喝点这个。”陈炙越给她递水。
林挽想也没想,夺过对方手里的杯子就往嘴里灌。
下一秒,剧烈的辣意从嗓子往上冒,直冲脑海。
他给她递的是辣椒水!
在座的众人看得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陈家的这位大少爷和林挽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他这么整她。
而林挽的喉咙几乎要冒烟,多亏时尧帮她要了瓶冰水,才缓解了些许辣意。
林挽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撂,杯里的水都洒出来了一点。
然后严肃地看向陈炙越:
“陈炙越,你有病是不是?”
他也不生气:“你也就只会骂这两句了。”
神.经病!浑蛋!
林挽把毕生所学的骂人词语都用在了陈炙越身上。
她不太会骂人,反反复复就那几个词语,攻击性也不强。
这时,时尧拽了拽她的胳膊:“挽挽,我点了你最爱吃的骨肉相连,你快尝尝吧。”
林挽看出她在替自己解围,便没再多理陈炙越,转头吃起了串。
她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回头,是陈炙越在点烟。他修长的指尖拈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完全不顾身旁的人。
林挽受不了烟味,但又不能直说,只好背过身捂起鼻子。
大概还需要十几分钟,吃完就可以走人了。到时候他怎么抽都没事,抽死也不关她的事。
偏偏这时,陈炙越用手指关节轻轻叩了叩餐桌,随后抽出一根烟丢到林挽那边。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林挽吸烟。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挽终于鼓起勇气,把烟还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吸烟。”
彭旭不禁替她擦了把汗。这么多人看着,林挽拒绝他,无疑是不给他面子。
那张无法驯服,又带着些野气的脸抬起,没有什么表情:
“看不起我?”
“不是。”
陈炙越半磕着眼眸,指着那根烟,不疾不徐道:“那这是什么意思?”
他铁了心要让林挽下不来台。
彭旭想劝他:“越哥,差不多就……”
“瞧不起谁呢?”陈炙越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他看向林挽,眼神充满不屑:“傲得跟什么一样,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你又没有那个家底,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这些人?”
林挽彻底被激怒了,她“腾”地站起,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响声。
“对,我就是瞧不起你,瞧不起你这种不学无术、狗仗人势的混混。成天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实际上你们连废.物都不如!”
明亮的眼眸中却蕴含着这世上最浓稠的恶意与仇恨,锐利的眼神和那张面皮倒是有些违和。
久处之厌后于乍见之欢。
那天傍晚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呢?好像只有破碎的情绪与眼泪。她甚至连他的眼睛都没看清,就落荒而逃。
可她却真真切切地喜欢过这个人渣。
或许是出于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她逐渐开始淡忘那个彻骨冰凉的冬天和虚伪的太阳,忘记那一双恶意与**交织的眼睛。
他从来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然后一次次揭开她好不容易痊愈的伤疤。
可她至今仍会被当初的自己牵扯到神经心脏和血管,牵扯出当初爱他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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