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杀戮仍在继续。
杀戮的第三枪赠予万希的苦难。在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分别会有两次课间操。夏日里,课间操的内容由跑步改为了跳长绳,而万希在此间的遭遇令长长的绳子缠绕了她的喉颈,所有声音都被它阻塞。
全体同学都要参与到跳长绳之中,除了朱莎碧和王涵。她们两人是见习生,负责管理其他学生的纪律。
手握权力的稚子主持着混沌无章的正义,将众人的目光高高抛起,在最高点肆意定夺他人的张扬与压抑。关系好即是正义,而关系不好,便一错再错。
这场定夺令所有人皆有所得。
朱莎碧得到了恭维,王涵得到了追捧,董霞得到了两人的爱戴,张月得到了与二人的谈欢,李晶晶得到了与朋友开怀的畅言,祝棋与时曳诗得到了相互细语的间歇,而万希得到了谩骂与攻击。
违反纪律的人通常会受到口头批评或手头制裁,但违反纪律的标准在朱莎碧与王涵。鲜少有人能在排斥自己的规则中获胜,万希不属于那少数。
于是董霞可以随意走动,张月李晶晶可以恣意言欢,朱莎碧与王涵自己也会加入吵闹的热烈之中。而万希的一举一动都违反了纪律。
万希开始恐惧跳长绳,从黑夜到黄昏,她开始因此害怕第二天的到来,害怕睡着,害怕睡着后就要醒来。她无数次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却又在放学的一瞬决心涣散。她无数次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又无数次宽慰自己我现在没有那么伤心。在无数次试图开口的瞬间,无数次,万希的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你还有脸回家和你妈哭?
于是万希放弃了,她放弃抵抗那些侮辱与谩骂,她努力把腰挺得更直一些,把手贴在裤线上更紧一些,和前面的同学对得更齐一些,眨眼的频率更小一些。她以为会被放过。然而朱莎碧只是看了她一眼,说,“谁不守纪律就打谁。”然后她象征性地向前走了两步,便回过头直直向万希走来,随后手掌重重落在了万希身上。所有玩笑吵闹的人都没有受到惩罚,只有一言不发的万希得此殊荣,于是她感到不公感到愤怒,她终于开了口:“你为什么打我?”
朱莎碧没有说话,王涵走了过来也打了万希一巴掌,随后朱莎碧一把抓住了万希的领子,将她摔在地上,她比万希高了一头要多,重了两倍还重,万希抵抗不了,紧接着王涵狠狠踢了万希一脚,后面的事万希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掉,最喜欢的衣服被她们扯坏了,最喜欢的数学老师远远的撇来一个嫌恶的冷眼,便扭过头去,只记得老师说:“万希怎么这么爱哭真烦人。”,只记得其他同学喧闹笑靥依旧。
大庭广众之下,万目睽睽之中,没人看见她。万籁俱寂,万物无动于衷。
那天万希学到了一个道理,顺从永远不会换来尊重。
或许反抗到底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万希好累啊,她疲惫了。
穹庐笼罩,黑云压山,透不出半点天光,直到一天中午,一个既不属于上午,又不属于下午的时刻。
万希独自一人走进教室,时曳诗坐在教室中间第一排,正午金色的阳光打在时曳诗身上,生长出金灿灿的绒雾,万希走近,时曳诗抬眼,瞳孔清澈如亿万年的琥珀,万希在注视下低头,看见时曳诗方才画的画。命运的神灵终于睁开了眼,指引了万希一句言语,“我来教你画画吧。”万希说。“好”时曳诗说。
时曳诗站起身,光芒也随之跃动,落到万希肩头,天光乍破,暮雪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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