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由身

云琅被他拽得疼,她缓了口气,方才慢慢道:“这个……是我哥哥的骨灰……嘶!”刚一说完,手臂被圈得更紧了,疼得她直泛泪花:“你干什么?放开我!”

本来就有气,他还这么欺负自己!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哥哥……过去是萧恒的部下?!”

云琅张着嘴,也忘了疼:“你怎么知道?”

他放开手,看着盒子上那一排编号,凄然一笑。那是他军队的编号,每一个死去的士兵,骨灰盒上都会刻有编号。虽然他无法将人名和数字对号入座,但他肯定,盒子里装着的,一定就是他曾经的手下。

“你哥哥他……怎么死的?”他喃喃发问。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三年前死在了滨州。”三年前,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三年前,哥哥一死,她便在世上再没了依靠。

“三年前……滨州……是滨州之战!”奚恒双目放空,自顾自道。

云琅苦涩一笑:“是啊,滨州之战,我军大获全胜。可是哥哥他……他守卫住了别人的家乡,自己……却再也没能回来……家乡……”她终是止不住,小声抽噎起来,低下头,轻轻擦拭着怀里的盒子。她此刻的哭泣,真心到令人心疼。

奚恒像被钉在了那儿,看着面前的姑娘,恍然失神。她那么娇弱,那么无助,就像一株蒲苇,默默承受着命运给予的一切。

莫名的,他竟然想到了孙武的妹妹,他甚至恍惚到去找,她和孙武相似的蛛丝马迹。被自己荒唐的想法惊到,他晃了晃头。怎么可能?孙武的妹妹孙芸,去岁已经死了。

“你会恨他吗?”奚恒声音似是渺远的飘来。

云琅疑惑地抬眼:“谁?我哥?”

他摇摇头:“当初……滨州之战,本可以不打的。是萧恒……他执意率队前行,最终有了这一场恶仗……”最终,也有了她这覆灭一生的噩运。

云琅皱了皱眉,昂头直视他,目光如箭:“你这话问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恨他?小宣北王是宁朝的英雄,举国皆知,我崇拜他还来不及,何谈恨意?他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于国于民无愧。我哥哥就算没有死在滨州,未来也可能于别处为国捐躯。从披上盔甲的那一刻,这便是他的使命……”

她吸了吸鼻子,泪光中绽开一个笑:“哥哥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或许没有人记得他的牺牲。但是我知道,我记得,我会永远……以他为荣。”

她颤着肩膀,抑制不住哭声,却仍是笑着,笑着任由泪水滑落。她的脆弱,她的坚强,叫周全都动容了。

她匆匆揩去脸上的泪,慌忙做一个福,擦着奚恒的肩膀快步离去。

奚恒愣在原地,兀自发呆,像一尊石塑,背手而立,秋风中吹散了神思。

云琅钻进轿子,终于绷不住,身子蜷成一团,痛哭出声。她不知是在哭哥哥,还是在哭自己。或许是哭命吧,可她总不愿低头,不愿俯首。

不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是马的嘶鸣,还有几声人语。

“劳烦几位跟着我,将轿子抬回奚府。”

云琅止住了哭,身体一震,一把掀开轿帘。却见奚恒坐于马上,恰也回头望来。视线交错,不着一语,可她似乎瞬间明白过来,眼中闪起了惊喜的光,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奚恒看着她,目光如水,复杂莫测。他没说什么,回过头,驾马而去。

“起轿!”周全又是一声呼呵,轿子抬着她,颤颤悠悠,朝着她心向往之的方向,走去。

*

府上今日不大忙,闲来无事,绿漪召来翠枝、红黛,三个人围着桌子抛起了石子儿。

“哎,我听说今日有人给公子送了个姑娘来,那姑娘长什么样儿?”翠枝戳了戳她手臂。

“干什么?干什么?”绿漪气得将玉石子儿一丢:“你成心呢吧!我这差点就接住了,偏叫你撞歪了!”

翠枝和红黛捂嘴一笑,一人摇着她一只手:“好姐姐,你快说说,快说说嘛!”

她撇了撇嘴:“有什么的?不就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长出花儿来?窑子里出来的,尽靠些狐媚子功夫勾引男人,我看了都嫌脏,何况是咱公子?你瞧,忙不迭就把人送了回去,连府门都没让她进。”

“也是,公子这么个洁身自好的人,从没见他沾花惹草过。这么些年,也就绿漪姐姐能得公子青眼。”红黛歪着头,凑过去她面前笑。

绿漪扁着嘴,眉眼却是掩不住的飞扬。府上四个丫鬟都是原先王府里的老人,打小就伺候萧恒长大,可里面只性子有点泼辣的绿漪,反而得萧恒偏爱。

“你们仨又躲这儿偷懒来了?公子正叫人呢!”朱墨冲入院子里,急匆匆道。翠枝和红黛连忙起身,绿漪将玉石子儿扫进袖子里,不慌不忙道:“什么事儿?”

“刚刚那个姑娘,公子把她迎回府了,现叫大家过去认人呢!这懒懒散散的成什么样儿?还不快收拾收拾。”

“哦,是是是。”翠枝和红黛连声应着,一边整装,一边觑着绿漪的脸色,可真是人如其名,一脸的绿波翻涌了。

奚恒大踏步走入府门,小玉儿扶着云琅,小心翼翼迈过门槛。终于,她踏进了这座府宅,一切,就跟梦似的。

打眼一望,这宅子不小,至少的三进三出。布局宏阔,草木葱茏,既恢弘霸气,又有自然之趣。二人一边拘谨地张望,一边交换着眼神,互相咋舌。这宅子,可真是气派,不过倒也同主人的气度十分契合。

奚恒领着她在前厅看座,命周全将下人们叫来,同她简单介绍一番,随后嘱咐道:“这位是柳云琅,云琅姑娘。你们务必好生伺候,切不可怠慢。”

众人回答称是,他又回过头朝云琅道:“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

云琅点点头,打量起他们来。奚府的下人不多,约莫十来个,但伺候他一个人,这队伍也稍显庞大。除一些打杂的小厮、伙夫,最打眼的还属面前四位大丫鬟,个个的如花似玉,一身锦绣,隐隐有股子傲气,气度比起外面的小家碧玉竟还要高出不少。

其中最出挑的那位姑娘,碧绿长裳,鲜妍明媚,确是个美人儿。只是她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哦,这个丫鬟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府上,她还给自己摔过杯子呢。

奚恒:“朱墨,你带她们几个把揽月居收拾一下,今儿晚上就让云琅姑娘住进去。”

“是!”三位丫鬟恭敬地做一个福,绿漪只随便屈了屈膝,板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太阳缓缓沉下山头,万家炊烟起。

奚恒领着云琅,带她在园子里认路。她一路分花拂柳,恍恍惚惚,想起今日种种,犹自不敢相信,不觉放缓了脚步。

奚恒见她落在后面,回过身停住:“怎么了?”

“大人……”她神色小心翼翼,斟酌着开口:“今日在姜公子府上,我那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云琅计较才是。”

哦,她是在说今日抱着他大腿,污他名声这事儿。

他轻轻摆手:“无碍。”这种事儿,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心眼可没那么小。

云琅轻松一笑,“我就知道您胸怀宽广,定不会跟我这小女子计较。”随后想起什么,又问:“对了,大人今日,为何忽然又变了主意,愿意将我留下呢……”她早就想问了,只是现在终于找着机会。

奚恒看着她,心里叹口气,“你知道,为何我一眼便认出你哥哥的部队吗?”

云琅歪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因为……盒子上刻的数字?”

奚恒笑:“没错。”

他顿了顿,又搬出那套说辞:“我以前……也是萧恒的部下。”

“呀!真的?”她眼睛一亮,像是因着这个身份,对他亲切了不少,“您和我哥居然是同袍!那说不定,您也认识他呢?他叫……”云琅忽而不说了,嘴一闭,自嘲地摇摇头,“算了算了,我哥一个小兵,连个官都没当过,您怎么能认识他呢?”

她扫一眼这个宅子,怕是奚恒因着军功挣下来的。能得这么大一座宅子,少不得也是个小将领,跟他哥这种籍籍无名的小兵可不一样。

奚恒无心追问她。夜风轻拂过,撩动她的乌发,蔷薇香的青丝扫过他颈间,痒痒的,好像心也发痒了。蓦地,他又想起她那个无礼的突吻,身上不知哪里又热了起来,止不住的躁动。

他定住脚,忽然又正了神色,“你这次入府,我留你一年,视为收留,无需近身伺候我,你只管好自己的事便可。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没有预想中的失望,云琅高兴得睁大了眼,激动的心颤抖的嗓子,欢快之情溢于言表:“是!云琅明白!”

她明白,她可太明白了!所以接下来这一年里,她可以赖在这个府里蹭吃蹭喝、免吃免住,还不用费心满足这个性无能男人的变态需求!老天爷,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云琅恨不能撸起袖子,朝天挥拳,大吼一声:我赚钱的好日子来了!搞钱!搞钱!搞钱!

她坚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赚到足够多的钱,将自己这具残花败柳之身,堂堂正正地从玉春苑赎出来。

园林内,芭蕉掩映着月光,筛动出簌簌的树影。奚恒望着云琅离去的背影,没有对他的死缠烂打、痛哭流涕,她走得蹦蹦又跳跳,几乎快要飞起了。

奚恒陷入了沉思:她好像……开心得有点太超过了?

那那夜她对自己的那个吻呢?难道都是假的吗?奚恒手又触上脸颊,寻着那夜吻痕的位置,他猛地一个哆嗦,连忙甩开手,心中一声冷笑。呵,女人啊,真是说变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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