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心头血

鸣鹤轩每月都会有一弟子当值,这月因为钟乐受了罚,本应该下个月当值的清落就被调了班,派给了季怀鹤当差。

按理说这类差事并不繁琐,不过是领个传讯牌,早晚做些类似传讯、整理书籍之类的小事罢了,不过若是这当差的对象变成了季怀鹤,那事情就麻烦了起来。

想拜在季怀鹤门下的弟子无数,无非是因为清虚仙尊慧根强修为高,做他徒弟拿得出手,要再多一点那就只能是他人生得美,那人拜师存了些旖旎心思,不过这些原因里面是绝对没有性格好这一条的。

此人除了不近人情以外还极度地挑剔,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凡事都要求圆满,不能有瑕疵,从前做徒弟那会儿,起床一定是准点的,抄书是绝不能有错字的,舞剑从第一招到收尾时的剑花都是要计算好时间和幅度的。

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活得累不累。

不过当他的差是真累。

清落这人过惯了富贵闲人的日子,哪里伺候过别人,若是碰上扶光这样潇洒随性的师父倒还好,可偏偏他拜在了季怀鹤门下。

于是这值日就成了被无休止地挑剔。

季怀鹤不是个话多的,不过他的眼神会杀人。

清落抄心经写了错别字会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盯住他,扫叶子漏了几片会感觉有人瞪自己,整理衣物留了个褶会有杀气袭来……种种情况之下有时候他也疑心是遇了鬼,只不过每次回头都能看到自己师尊阴沉下来的脸,以及随之而来的那声语调寒冷的“林清落!”,再往后,戒尺就落到了他手上,留下道狰狞的深红印子。

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师尊是比鬼吓人的,鬼再怎么难看也不会打人,师尊美则美矣,可是凶悍。

今日他带着云时欢,依旧是保留着这样的想法,敲开了鸣鹤轩的门。

只是今天的场面似乎有一些不同。

开门的那一刻房中静悄悄的,凳子被拉开了,桌上摊开着几本文字密集的书,书边上是一只已经熄灭了的蜡烛,再往里看,那桌上此时还趴着一个发冠整齐的脑袋。

季怀鹤趴在桌上,侧着头枕在自己的一只衣袖上,另一只还放在那本翻开的书上,袖口露出的半截手指白皙修长,却微微蜷缩着,仿佛想要握住些什么东西,露在外边的半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睫毛长长地垂下来,呼吸清浅地起伏着,看起来乖巧又俊秀,与往日冷硬的模样大为不同。

这人应该是看了一整夜的书,困到甚至没来的及上床就睡着了。

不过究竟研究什么要刻苦成这样?云时欢不理解,他觉得这人就是认死理,不知变通,又喜欢过度用功,对自己苛刻至极。

他想,这世上的人若是连对自己的好都吝啬,又怎么能指望旁人对他好?

然而他心里虽然嗤之以鼻,却又像吃了一块黄连膏一样,胸腔中缓缓漾起了苦涩的涟漪。

他这人…何必呢。

他真是弄不懂他了。

此时桌上那人似乎已经听见了有人进来,脸上的长睫毛轻颤了颤,那汪古井幽潭般的眼便迷蒙着露了出来,不过那迷蒙只是一瞬,随后他便抬起头来,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你们二人,有何事?”两道长眉扬起,一双凌厉的凤眼因为不适应日光微眯着,眼中含着水光,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时的苏哑。

看起来毫无威慑力,云时欢心中默默点评道。

清落见季怀鹤醒了,连忙围上去,邀功道:“师尊,我把这人带来了,你不是要收他为徒吗?”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季怀鹤好像在疑心他是不是还在做梦,林清落这没头没尾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随即听得自己的话音落下,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拧眉望向清落身后那个比他高出不少的身影,语气里带了不善。

“你又说了什么?”

“仙尊勿恼,我有事要告知仙尊。”自知被察觉,云时欢也不羞恼,只是抢过那话茬道。

一旁的清落看了半晌像是终于明白了过来,自知好心办了坏事,瞪着眼睛看了半晌云时欢那风轻云淡的脸,口中结结巴巴不知是先骂云时欢好还是先向师尊赔罪好。

随后还是他师尊给了他一记不悦的眼神,这才让他有了离开的机会。

清落离开后,那阵熟悉的兰草香气又一次钻入了云时欢的鼻腔,他见季怀鹤起身走到了自己身侧,那人抬头审视道:“你最好是想起什么来了。”

“仙尊神机妙算,确实是想起来了,我名叫云月初,此番原本就是要上山办事,谁料半路着了妖怪的道,被魇在了河清,幸得山上二位仙君相救,误打误撞还是来了山上。”

“哦?世间还有这样的巧合?”

云时欢知道他不会信,不过自己有个法子,他昨夜思来想去,发现这答案就在自己身上,不过他当然也不可能自曝,便想借他爹往日那些风流韵事作文章。

于是他开口道:“可不是嘛仙尊,我也觉得凑巧。我原本就是上山认亲来的,我母亲死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苍穹顶那个叫云半山的掌门,问他一句,还记不记得那年惊蛰,春雨如丝,梨花逐流水,温香楼里弹的那首《月照松江白》。”

其实这事有没有他不知道,不过月照松江白是真的,季怀鹤这人从前喜欢弹,云时欢是个对音乐无感的人,所以也就只记得这么一个曲名,便顺嘴说了出来。

季怀鹤听罢没作什么反应,只是眼神复杂了些,半晌回答道:“你是说你是云半山的私生子?不过你来的时间不巧了,掌门过世已久。若要名正言顺留在山上,就一验心头血吧。”

所谓心头血,是每一任掌门死后都会留下的信物,一是为了在祠堂留名,二是为了往后可以认祖归宗,只要鲜血能与这心头血相融,便是至亲之人。(咳,这个只是设定只是设定,和科学没关系)

而这心头血就在后山的祠堂里,只肖取出一滴,瞧一瞧二者相融与否便可知。

不过认祖归宗是个大事,这事并不是季怀鹤一个外人能左右的。

此时后山祠堂前已经聚集了苍穹顶的一众前辈,等着那进去的二人取出心头血来。

其中一人仪态潇洒,着了件轻透的素袍,外面套了层松绿薄纱,腰带松散,手边握着只墨绿色的玉笛,墨发披散,姿态随意地倚靠在一棵竹子上,双手抱胸,声音酥朗道:“云半山这老小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然有个私生子吗?”

这人便是那随性不羁的扶光仙尊。

扶光本人就叫扶光,旁人取尊号都是要体现为人品性之类的,只有他,直接把自己大名挂了上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他本人高风亮节,不屑要这虚名。

然而他是否高风亮节无人在意,随性风流倒是出了名,如今按年岁早已不小,却因为修仙一直保留着自己二十岁时候的模样,习性也是,对弟子也不严加管教,反而时常下山染一身的风流韵事。

扶光说罢便被身旁一位已过不惑的长者打断了,这人不悦道:“师兄,半山为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万一是旁人有意为之也说不准。”

扶光听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季怀鹤已经带了云时欢出来,众人忙上前过问。

之间清虚仙尊的手里捧着一只瓷碗,里头安安静静躺着一滴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招来一片林间的叶子,又拉过云时欢的手,那叶子随风飘动,随后在云时欢的中指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捏过那根手指,将血珠挤进了碗中,那血珠很快没入了碗中那滴血里。

在云时欢的预料只内,二者相融为一。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扶光拍过那位师弟的肩膀,摇头道:“师弟,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半山。”

那人瞬间表情龟裂,不发一语。

居然还没有过渡完,好煎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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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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