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转乌云。
距来福阁几条街外，一不显眼的小院内。
“主子让我们把这小子拐来了，可又不能打又不能骂，还要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是拐了个人质还是主子爷啊？”
“哪那么多废话，主子既是这般吩咐，定有主子的道理。咱们只需盯紧点，别暴露了才好。”
“可这活生活多出一个小子，又不能关进地窖，万一大喊大叫被人听去了怎么办？”
“怎么办？拿你脑袋办事！”
先头说话那人吓得一缩，紧闭着嘴巴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跑回屋内寸步不离的守着人。
后头说话那人则是摸摸怀中匕首，又拉拢衣服，打开门，先是警惕地左右观望，见四周无人，才轻声带上门，出了巷子。
王府内。
端午回到院里，箩筐中还摆着上午未做完的里衣，她怕大小不合适，特意叫来平哥儿往身上比了比，平哥儿高兴地眉目仿佛还就在眼前。
谁曾想，短短几个时辰过去，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就被人不知拐到何处了。
想着想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落，浸湿了好一片衣服。
卫几行还未进门，便听见屋内隐忍不发的啜泣声，脚步微顿。
端午哭着听见有人来了，吸吸鼻子，又拿衣袖抹了泪，才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王爷，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带着哽咽与愧疚，只看他一眼，便自责地不忍抬头。
卫几行径直坐在他对面，见她哭红了眼，“你别担心，平哥儿定能找到，多哭伤眼，你且多等等，若是平哥儿回来见到你这幅摸样，也要跟着一起哭一道才肯了。”
王府精卫可不是等闲吃素的，既是下了死命令，哪怕把京中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平哥儿。
听见卫几行的话，端午心中后悔更深，“若不是今日我带平哥儿出去，也不会发生如此事故。”
“今日怎的突然想起带平哥儿出去？”卫几行问。
话一出，又见她目光凄凄朝自己看来，他斟酌后又道，“你且与我将今日发生的事细细说来，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
端午点点头，将下午与春儿以及余天二人见面之事事无巨细的都讲了给他听。
见他越听越皱眉，不禁惶恐。
卫几行倒是还不知这里还有余天这么一人物，见她说为了应付春儿，便应了说媒相看这一请求，眉头不觉皱得更深。
察觉到对面女子谨小慎微目露胆怯的神情，他定了定心神，收起多余的情绪。
“本王知道了，”听她说完，心中大致有了猜想。
看来，这并未小打小闹的误会，定是有贼人从她二人出府前就盯上了，并且就是奔着平哥儿来的。
否则，春儿临时起意带平哥儿独自上街，贼人是万万猜不中的。
“王爷可是猜到了是何人要加害于平哥儿？”端午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便知他这是有了猜想。
卫几行不欲打草惊蛇，简言意赅，“你且放心，不出明日，本王定将平哥儿平安带回来。”
端午闻言心中忐忑稍安，既然卫几行敢出如此豪言，定是有办法能捉住贼人，找到平哥儿。
只是，“我与平哥儿平日里极少接触外人，为何这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况且，二人还是从王府出来的，平常人哪有这个胆量敢惹上王府，恐怕都是闲命活得够长了。
“此事表面上看是平哥儿被掳，实际上牵涉巨大，恐怕与宫中有关。”
他含糊说，想起那张密报中“宫中有鬼”四字，将如今朝堂之中个个拎出来一分析便知道了其中门道。
只是，目前关键是抓住证据。
但这些话无需对端午坦白，说了也是徒增她的担心。
见端午听到“宫中”二字诧异不已，又疑惑不解。
“你且放心，我保证，那些人还不敢伤平哥儿。”
端午见他信誓旦旦，突然想起徐静云之前怀疑的，平哥儿是王爷的孩子.
误以为那些宫中贼人也是如此猜想，因此他才说贼人且不敢伤害平哥儿。
于是也点点头，稍稍放心，只是，一刻见不到平哥儿，她这心就得锥心一刻。
两人说完平哥儿，一时都未出声，气氛安静，却不显得尴尬。
卫几行虚瞄她一眼，轻咳一声，“方才你说应春儿的邀约，去见余天，可是……”
还未等他说完，端午便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于是出声打断，断然决然。
“王爷，平哥儿还小，虽不是奴婢亲生，但既受夫人嘱托，又……生父未明。”
她抬眼看向卫几行，目光如炬，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更加坚定道，“在未搞清楚这些真相前，奴婢是断然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卫几行沉默片刻，却问，“若是这些真相一日未明，你便一日不再嫁吗？若是……”他放轻声音，“这辈子都不能查明呢？”
其实他一直不解，眼前这女子如此坚定的理由何在。
一来，平哥儿与她非亲非故，不过是受王氏所托。
从前灾荒之年王氏救她一命，这十余年任劳任怨也理该还清了。不然，就算王氏救的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只是不早不晚，恰巧是她罢了。
二来，王氏与平哥儿生父一事，就更与她无关了。
要紧的是平哥儿，如果平哥儿平安长大，生父是姓张还是姓什么，一切都好似不太重要。
想到这，他眼里多了几分探究，又生出几分意味。
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如犟驴般的女子，竟一头扎进一个空虚的承诺，一副放任自己溺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模样。
他这话一问出口，不想，端午却困惑的看向他，“王爷之前不是说此事与一案相关吗？如今这案子，也是毫无头绪吗？”
卫几行一滞，叹出一口气，记性倒还尚有几分。
“此案终有查明的一天。”
但是明查归查明，与真相大白，这是两码事。
“既是如此，那奴婢便相信王爷，终有一日，定会还事情一个真相。”她言语凿凿，卫几行却是思绪复杂。
此话暂且搁下。
见端午整理好心情，卫几行才放心的离去。
“王爷，有消息了。”卫竹见他走出，便疾步走近耳语。
府内外耳目众多，既是一出府门便盯上了端午二人，肯定逃不过暗卫的追踪。只是端午二人出门，也无人交代跟随，这才让贼人有了钻空子的机会。
“卑职已派众人把手，尚未打草惊蛇。可要……”卫竹做出一刀切的手势。
卫几行摆手道不必，“既然这背后之人如此等不及，马脚毕露，再等等，一举拿下。”
“是。”卫竹领旨退下。
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一小厮前来禀报。
“王爷，宫中太后口谕，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知道了。”打发走小厮，卫几行看着天色渐暗，一时眉头不展。
赶在日落前，他迈进长信宫。
“仲远来了，还未用过晚膳吧，过来坐，正好陪哀家用膳。”见他乖乖坐下，太后心情稍晴，又亲自替他倒上一杯浊酒。
“你我母子二人竟是许久也未曾有此等独处的时刻了，上一回，”太后陷入沉思与回忆，又拿出手比划，“恐怕还是先帝在世前，你还住在宫内读书那会儿了。”
说罢轻叹一口气，感慨无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瞧，哀家都老了。”
卫几行笑笑，“母后哪老了，儿臣瞧着还是从前模样。”
虽知道他说这话不走心，但鲜少见他附和美言，乍一听，也是开心不已。
两人边吃边说这话，此刻，天下最尊贵不过的母子二人，也如寻常家人般，不深不浅的唠着家常。
吃过七分饱，太后放下筷子，卫几行见状也跟着撂下。
“仲远，你知道，今日哀家来，不只是为找你吃饭这么简单。”
卫几行沉默不语。
太后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像极了先帝神目专注时，突然想起许多往事，一时不察稍许哀愁带上心头。
“皇帝前几日与我说，沈太师前来求旨，要为家中次子求娶静云。”说罢，她停下打量卫几行的神情。
可惜，纹丝未动。
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声音不由得严厉几分，“你可知，静云从小便是倾心于你的，如今，竟是要嫁给沈太师的儿子，其中缘由，哀家相信，你不会不知。”
卫几行微叹一口气，有些无奈，“母后，早前我便说过，我与静云并无情分。”
他也是不解，怎么来人便好似徐静云生下来便要嫁给他似的。
他从未说过求娶之话，虽徐静云一厢情愿，可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待她，至多只有兄妹之亲，其他旁的，再多也给不了。
见太后目光带着怒意，他仍是坚持道，“既然沈太师亲自求了圣职，相比皇兄不得不应，也算尘埃落定了，往后，母后便不要在儿臣面前提静云了。”
“知道为什么沈太师前几日求了圣职，皇上却迟迟未下旨意吗？就是哀家拦着，若是你待她有几分……”
可太后话还未说完，竟被卫几行突然起身打断，“母后，儿臣最后再说一遍，徐静云要嫁谁嫁便是了，与儿臣半点关系也没有。”
太后少见他不耐的神情，不由得怔然。
两人一高一低，僵持片刻，终是太后服了软。
妥协道，“既如此，那哀家便挑几个家世样貌都好的，改日送你府里去吧。”
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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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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