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心中翻江倒海,想的全是该如何对李三交差,她可是凭着赏银这个借口才让李三没大发雷霆。若他不在家一切都好说,等少女恢复好了自行离开就是,可现在人就在外面。怎么办?怎么办?柳氏抓住衣角,大脑极速思考应对方法。
李三蹲在院中那口井的旁边,粗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旁边的土坷,眼神放空似乎在衡量什么。
缩在屋子里也解决不了问题,柳氏鼓起勇气走到外面,垂着头没注意到走神的李三。她语气复杂:“那姑娘醒了,不过、不过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闻言,李三一怔,表情呆滞了半盏茶的功夫,随即五彩缤纷转变迅速。他像是想到绝妙的主意,猛地站起身喘着粗气抓住柳氏的胳膊:“你说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确定吗?!”
柳氏对他的态度一头雾水,结结巴巴回:“是啊,看着不像是假的。”
她还以为李三会大发雷霆,毕竟失去了一笔横财,还搭上看病的钱。可看这样子,他并没要发脾气,反而…有些惊喜。
没错,就是惊喜。
李三原地兜了几圈,还是决定亲自进去看看。他脸色僵硬地掀开帘子,让二丫出去,自己则吞了吞口水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目光懒懒收回,漫不经心在李三身上梭巡,“嗯”了一声。不知为何,虽然失去所有记忆,但她依旧镇定自若,仿佛笃定眼前这几人伤害不到自己,只要她想,就能掌控局势。
但莫名的,她觉得体内有什么被封印住,抬手之时本该涌动的力量软绵绵消散殆尽。少女目光锁定李三,等他给出答案。
李三突然哀嚎一声:“我苦命的女儿,你怎么把我们都忘了!”他情绪激动扑到炕边,狠狠掐了把大腿涌出泪花,“你不小心落水昏过去,怎么连爹娘都忘了!这叫我们怎么办啊!”
少女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松动,轻轻反问:“你说我是谁?”
或许是话说出口就变得容易,李三接下来不打磕巴接到:“玉娘,我是你阿耶啊,你好好想想!”
“我叫玉娘。”少女微微歪头重复一遍,“你是我阿耶?”
李三连连点头,眼珠一错不错盯着少女,似乎在确定她的态度:“玉娘,你大病初愈好好休息,我叫你阿娘做些好吃的。”说完转身离开。
“玉娘…”在他身后,低缓困惑的声音再次重复。她拨了拨腕上的木头串子,均匀圆润,光泽分明。
李三出了房门看到柳氏还傻站在院子里,一把将她推进灶房,回身将门关得严严实实后低声道:“我和你说,现在有个赚大钱的机会,要是抓住了,咱们下半辈子都好过。”
柳氏尚晕头转向,又听到他说:“你不是一直想为二丫置办丰厚的嫁妆吗,拿了这笔钱,别说嫁妆,二丫往后都能过得滋润。”
柳氏这才醒过来似的双眼放光,急声问道:“什么?!”
李三觑了眼窗外,神神秘秘压低声音:“离这儿三十里有个小洼村,村里有个姓吴的员外死了儿子,正是青春的年纪。吴员外不忍儿子在下面孤单,特意托小洼村的村长寻一门冥婚,要身世清白,长相出众的年轻女子。他放出消息出价两百匹帛,要是满意还能再加。”
他声音一顿,仿佛已经看到唾手可得的两百匹帛,忍不住露出笑意:“咱们家不就有个现成的娘子吗,我瞧她必然符合吴员外的要求。”
柳氏先是一愣,紧接着惊恐道:“可、可这冥婚是要死人去配。”屋里的姑娘还好端端活着喘气呢。
李三不耐烦道:“她可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家世,难不成还留在咱家一辈子?你救她一命,这也算报答救命之恩了。”
“我刚才和她说,她是咱家的女儿,失足落水什么都不记得,你可千万别露馅。”他警告柳氏,又叮嘱,“你做点好的,千万别让她看出端倪。”
李三走出去之前想起什么,扶着门扭头:“对了,她叫玉娘,记住了吗?”他迫不及待搓手,“我这就去联系村长。”
柳氏双手颤抖着点灶,驾轻就熟的动作却做了几遍才成功,她咬咬牙转身向门外走,在门槛处猛地刹住脚:两百匹帛…能让二丫许个很好的人家,她在药铺里跑腿日夜辛苦一个月也才三十枚铜钱。
柳氏看了眼客房,窗纸上映出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影,她泄气一般回到灶前。
玉娘已经接受自己的身份,奇怪的是她对这里没有丝毫熟悉之意,但她大脑一片空白,记不住也情有可原。
柳氏打发二丫回药铺,其余的话一句没多说。二丫觉得其中有古怪,具体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加上药铺的确不好耽搁太久,于是马上启程了。
她走以后柳氏才松了一口气。
李三马不停蹄来到镇上,七拐八拐进入一处偏僻的巷子,敲了几下侧门后,里面人谨慎打开一条缝向外看来。李三努力攒着眉眼弱化平时的凶神恶煞:“小哥,是我。”
锦衣玉罗的年轻小厮看到是李三后,肩膀松下来:“嗐,是你啊。你怎么又来了。”他探头向后看去,“没带你女儿过来吗?”
李三呵呵笑两声:“我就是来说这事,请你通融通融。”
小厮叫他等在门外,不多时闪身回来:“你进来吧。”
李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对别有洞天的豪华宅子不敢多看,耳边还响着小厮高高在上的叮嘱:“见了村长说话利索些,别扯有用没用的,他老人家脾气好不代表你能多嘴多舌。”他不屑地上下扫视,“真不知道村长怎么还愿意见你,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能生出漂亮姑娘。”
李三陪着笑脸,心中咬牙切齿:等着吧,定要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夯货追悔莫及。他对玉娘的容貌有一等一的信心。
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高坐于堂,正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说话。商贾起来躬身道别,村长没有动,含笑说了几句客套话。
李三与商贾错身而过时,感到对方古怪的打量,他忍不住缩缩身子,随即挺直腰杆。等玉娘中选,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看自己。
村长端了茶盏,和善的目光落在李三身上,温声问道:“你来了,怎么没将女儿一起带来?”
李三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本想将小女一起带来给老爷子瞧瞧,可她不争气,失足落水生病了。为了不耽搁时间,我想请老爷子拨冗上门,我家玉娘绝不会叫您失望。”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劳动翟老爷子!”
村长还没开口,小厮先呸了一口,扯着嗓子骂起来。翟村长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观察着眼前身形高大气质畏缩的大汉。
他竟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杆任凭侮辱。翟村长来了兴致,或许这汉子真能让自己不虚此行。就算失望了,也有的是法子处置他。
“哎,不要如此无礼。”翟村长开口,小厮马上偃旗息鼓,蔫搭搭弯下腰,他接着说,“你女儿生病了,我上门相看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李老爷能做主吗,不要到时候家中又反悔。”
第一次有人管李三叫老爷,他激动得脸都红了:“能做主,能做主。老爷子只管把心放肚子里,您要是看上小女,尽管领去就是,这是她的福气!”
翟村长呵呵笑了两声,约定时间后端起桌面的茶盏,李三还杵在原地,小厮余光瞥到他呆愣的模样又是一阵不屑,伸手做请送客。
等屋子里只剩下翟村长一人时,他的脸上只剩凝重,微微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心中忧虑。
若再找不到天神要的人,可就麻烦了。希望李三的女儿不要让他失望。
总算搭上村长的李三精神百倍,恨不得明日一早就能将人送出去。接下来几天他也没去卖肉,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给自己、柳氏和玉娘各置办了新衣裳。
临门一脚,柳氏却要拖后腿,他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好容易将人摆平,他到翟村长面前笑道:“您什么时候带人走?”
翟村长笑眯眯瞥他身后一眼:“宜早不宜迟,我看今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合成亲。”他一摆手,院外窜进来几个不知何时候在那的随从,捧着满满的布帛,直叫人看花了眼。
李三眼睛随着布帛移动,直到所有箱笼落地,眼珠子才动了一下。柳氏更是呆若木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玉娘!玉娘!”李三一叠声喊着进屋,“贵人请你去家做客,让你娘收拾行李快出发。不不,我都糊涂了,贵人家什么没有?不用收拾快些启程。”
他一副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模样,对上玉娘困惑的目光,他冷静下来端出威严的样子:“人家接你过去相看夫家,你可要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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