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想起很久之前梅花K问他的一句话。当时梅花K才当上首席监察长，对于许昼能干扰到他这个首席行政官这件事表示非常不满。
梅花K叫嚣着局势，局势，生怕他在游戏中给许昼放水。在发现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只会替许昼去死或者殉情之后，梅花K又开始劝他别死。
那段时间，梅花K激进又刻薄：“沈则，就这么躲在暗处，永远不被他注意到，你甘心吗？”
“当然。”
从看着他沐浴在第一场金雨时开始，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沈则只是贪恋春天的美好而已，他的身上带着风雪，不可染春。
因为星族有着漫长的生命，等待对他们来说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他们永远在等待。但对于沈则来说，等待许昼大多时候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今早的雾格外的浓，消散得格外的慢，而沈则也的确在晨雾中待了很久。
他站在一个能看到101室飘窗的隐蔽角落，静静地看着窗帘被微微撩起，静静地整理着衣摆，静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而心颤动不已。
沈则的发尾还有些湿意，脸颊边滑下一滴水，他刚要去擦，眼前出现一只苍白的带着点墨痕的手，然后还不等到他反应过来，变魔术般的出现了几张纸。
像是怕他没注意到一样，许昼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而明面上，许昼和高组长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当然甘心啦。因为那可是我拼死度过隆冬，也想看到的，春华漫天。】
“等会儿就干了，”许昼懒散地笑了笑。接着他身上的气势一变，抬起眼皮直视高组长，带着抹幽蓝的眼瞳里仿佛跳动着火焰，“比起这个，你们这两年工作做得——”
高组长绷紧了下颚，不自觉站直，只有从许昼这里得到A的评价，他们两年的努力才没有白费。要知道许昼这两年不在A区，资源组的汇报工作都是通过断断续续的通讯和间隔半个月的信件维持的。很多情况下，他们都是在自己摸索。
这是不行的！
资源组成立40多年，除开那次大清洗停滞的20年，大半运行时间都是由许昼进行方向上的制定，一下子让他们自己出主意，他们特别害怕出错。虽然组织内部没有摊在明面上讲，但在他们所有部门心中，许昼就是定海神针般令人安心的存在。
许昼欣赏完高组长脸上紧张的表情，终于下结论了，“非常好。brilliant。”
高组长是个古板严肃的男人，他点了点头，沉稳地说：“嗯。”
许昼拍了一下手，“做的太好了，这样说不定之后的方向直接都交给你们自己定也可以。我就偷懒一点。”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说完，高组长整理了一下衣摆，沉稳地鞠了一躬，大步向外走去。
西西弗斯大道12幢1-3单元都记在了许昼名下，他自己住在1单元101，剩下两个单元就打发给了赫尔墨斯安排，拜访的人多了或者晚上开庆功派对有人赖着不走时，赫尔墨斯就会把人丢到里面去。按他的话说就是，反正空房间多，睡哪不是睡。
高组长大步跨出1单元的门口，转头进入了2单元，2单元的楼道里，挤满了资源组的人。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高组长。
高组长沉默地拿过一个人手里的礼炮，他的脸不再严肃板正，笑容在他脸上甚至显得有点凶，“他说，brilliant！”
在继而连三的礼炮声中，资源组的大家群魔乱舞起来，欢快地拥抱。而这个楼，没有那么隔音。
至少对许昼来说，没那么隔音。正在跟沈则谈判交易的许昼被礼炮声惊到，快步走向窗口向外看了一眼，又疑惑地回来，没节日啊？哪里来的放炮声？
——
回忆收束，许昼左思右想都没有发现自己早上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怀疑左一黎是不是上班上疯了。
可以理解，上班就是容易发疯的。
此刻还需要发疯的另有其人。
梅花K跟左一黎通完话，把烂摊子甩出去了，于是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哼着歌处理着文件。
滴滴一声，通讯器又冒出红点警告。
梅花K有种不好的预感，点开信息，发信人是早上跟他汇报沈则的渠道卡出塔的工作人员。
【K首席，您的渠道卡怎么也显示不在塔里？】
——
【早晨的谈判——
许昼埋头苦吃自己都快凉掉的早餐，三两下解决掉之后，沈则递来了一张纸。许昼接过纸，“你是说有人要你监视我？”
沈则点了点头，顺手将许昼的餐盘端起放到一边，感受到盘子底部的冰冷，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很快消散，脸上写满了无辜和无害。
“你是首席执行官，来监视我？有意思，他让你用什么来监视我？”
许昼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直白地说：“我完全没有跟你达成合作的记忆，所以仅仅一个消息不代表我能完全相信你。”
骗人的，其实看到沈则主动来找他时，他对昨晚的猜测就有了九成的把握。但达成交易的毕竟是过去的自己，还要考察一下，这枚暗棋对现在的他的态度。
正好可以考察一下，这枚由过去的我埋下的暗棋，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许昼撑着下巴盯着沈则的接下来的动作。
来点武器啥的，防御的东西也行，再不济拿点珍惜材料出来我自己做也可以。。。
沈则缓缓地推出一张带着金边的黑卡。
看着这张卡，许昼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发了！
即使内心激动，许昼面上不显，比出了两根手指，狮子大开口：“我需要两张。”
拿一张绝对会被赫尔墨斯发现。他记得每个首席都有一张渠道卡吧，总共两张，他要两张，有问题吗？没问题。
当然，毕竟是合作关系，现在在谈判嘛，许昼也不清楚过去的自己许诺了沈则什么，只能一个又一个地抛出自己的筹码。
许·胡说八道·昼·画饼之王上线！
“当然，你为我们做事好处是很多的，钱可以找女爵去要，你顶着风险拿两张渠道卡出来，只要不断了A区的金融链，女爵应该是会同意的，你想要什么组织内的人都能帮你弄到，弄不到，我们就自己造。。。”
“你呢？”
“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许昼沉默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在谈判桌上被问及他的个人资产情况。
许昼虽然很能搞钱，但是他的钱都被女爵牢牢把控住，按女爵的话说，如果男人有钱就变坏是真的，他就是其中的典范。
许昼的坏不是道德败坏，是对社会和对自己的破坏。
于是，许昼的个人资产大概可以分为庞大的固定资产和稀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流动资产。
衣食住行全部由女爵报销，但他手头的零花钱可以忽略不计——女爵下令许昼兜里最多只能存在30块钱。
多一分都没有，因为给许昼一点时间，用针换别墅的故事是真的会发生的，这30块钱的封顶线还是靠着他这么多年乖乖听话，一块一块涨上来的。
没得谈了，本来想利用[破窗效应]，拿不到2张渠道卡，拿点其他的也可以，反正比1张渠道卡多，现在对方要他的钱。。。
许昼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不想要女爵的钱的话，我可以帮你张罗人脉，比如你们理想之塔的行政组长左一黎，我跟他有几分交情，可以让他帮你报销得更快一点，你想要什么武器，我这边有人能帮你改良。。。”
许昼想到什么说什么，从东说到西，连赫尔墨斯的喝水台都算进他能给的筹码里了，就是不谈及自己口袋里的钱。
沈则给他续了一杯温热的红茶，他补上了最后一句话，“顺便加上我逢年过节的祝福吧。”
许昼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在他看来有人端茶送水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他自然地喝了一口红茶，心想：反正在组织里，祝福这种东西还挺受大家欢迎。女爵每年都要他写，然后投在大屏上。
许昼抬眼，恰好注意到沈则正直直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沈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地微缩。
好在沈则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许昼看向他的场景，他装出沉思的样子，自然地偏过头去，看向了客厅的一角，那里摆放着前面提到的赫尔墨斯的喝水台。
真的是很漂亮，花心思造的一个喝水台。
就在许昼以为真的没得谈了，得见好就收时，沈则开口了。
“好，给我一点时间，我去拿第二张给你。”
他回答的话说得很慢，几乎像是刻意放慢语速要让许昼听清楚一样。起身的动作却非常快，几乎是许昼的杯子刚放在杯托上，他就已经出了门，出门前还不忘向他行礼。
红茶受到震荡，在杯中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许昼愣了一下，看了看时间，不敢置信。
真的答应了？！
这是许昼做得最随意也是最快的一次交易，几乎是临时决定的，毕竟他担心今天这一面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这么谈一次。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打动了他？想起沈则出门还不忘行礼的样子，许昼就有些头疼。
过去的自己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循规蹈矩的人，这得许了一个多大的承诺啊。
他看向了赫尔墨斯的喝水台。这是一个明显花了心思布置的喝水台，边缘刻了雕花，一旁放着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一周不重样的鲜花。
星族都喜欢这个造型的喝水台吗？】
许昼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红茶，从兜里摸出带着金边的渠道卡，想：不会这么快被左一黎发现了吧。他可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沈则回去再偷了一张渠道卡出来。
不过，两张卡，他手里这张是谁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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