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扣押林焉离开的弟子将林焉抬回来时,白楚攸还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
林焉一见到白楚攸身影就开始叫委屈,“哎哟,疼死我了,白乐乐救命啊……”
他趴在担架上双手朝前悬空划着,抬他的弟子顺势将他抬到白楚攸身边,白楚攸刚侧身看去,还未站起身来,就感觉从天而降压过来一个庞然大物,接都接不住,与庞然大物一起倒在地上。
林焉重死了,白楚攸感觉心脏被压着疼,里面好像又碎了一点,扎得他难受。
“还不起来?”白楚攸忍着疼问。
送林焉回来的弟子早就退出水云间结界,林焉耍赖似的要白楚攸扶,又很识相的自己使力爬起来,然后抱着白楚攸胳膊委屈道:“白乐乐,你师父打我,你师兄也打我,我站都站不稳了。”
白楚攸有些愧疚,努力想扶林焉进屋,只是林焉半个身子都压向他,着实沉得慌。
“别说话,进屋给你看伤。”白楚攸说。
林焉立即愉快道:“哦好。”
好不容易将人扶进去,林焉趴在床上,自觉脱下衣服给白楚攸看,露出来的后背横着竖着交叉有好几道戒鞭,血迹蜿蜒而下,分不清这是被打了多少鞭子。
胳膊也是青紫一片,像撞的,又像摔的。
林焉手背一抹眼睛,可怜道:“白乐乐,你师父师兄欺负人,哪有人这样惩罚人的,让我罚跪又罚站,还拿鞭子抽我,两个人各有各的罚法,尽逮着我打,我还不敢还手。”
白楚攸默默听着,没好意思说这已经是手下留情的罚法,之前有弟子罔顾规矩趁着夜色硬要闯进水云间,掌门知道后将那弟子打得皮开肉绽,丢山门外任自生自灭,从此逐出逶迤山,不再是逶迤山弟子。
再看看林焉这后背,虽然疼,但确实没有下全力抽他,否则不会是淡淡的几条血痕这么简单。
“他们抽人怎么这么疼啊,十鞭啊白乐乐!我一鞭鞭数的,他们都不知道心疼师侄的,打得我差点叫出来。”
其实没有很疼,但白楚攸给他擦药太安静了,白楚攸在愧疚,林焉就得寸进尺,想夸张自己的疼。
“还有我膝盖,膝盖也疼,你师兄还让我罚站……他们是会罚人的,跟商量好一样,你师父让我跪凹凸不平的石头上,跪得膝盖破皮后你师兄让我罚站,我怎么可能站得稳!”林焉想起来还觉得气人,偏偏对面又是白楚攸很喜欢的师兄,他还不敢把人家怎么样。
白楚攸突然平静道:“师兄罚人都是罚站。”
“哦?怎么说?”林焉扭头想问个仔细,白楚攸一掌按他后脑勺上让他回头别看,将林焉后背的血迹擦掉后一点点倒上药沫,缓缓道:“我也被罚过。”
林焉大吃一惊:“他还罚你?”
“嗯。”
林焉真的很好奇地问:“你偷偷摸摸干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不可原谅的坏事了?”
白楚攸道:“玩水。”
似乎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不足以体现这真的值得惩罚,白楚攸又补充道:“雪天。”
“……哦。”林焉想起带白楚攸回家那天,白楚攸不听话的走了,迷路到河边,找到他时也是在玩水,不禁冷漠道:“那是该罚。”
“啊!”白楚攸手上用了力,林焉疼得大叫起来,“轻点啊白乐乐,谋杀亲夫啊!”
白楚攸淡淡地瞟他一眼,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
但人确确实实是师父和师兄罚的,白楚攸想不出林焉错在哪儿,越想越愧疚,模糊道:“有没有想要的?”
如果林焉还想要灵器,可以破例带他去剑冢,帮着他打败剑灵得到一把,虽然有点困难,搞不好连白楚攸也打不过……
林焉上下嘴唇一张一闭,道:“我想喝粥,你给我煮。”
“……”白楚攸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林焉又强调一遍:“听见没?你给我煮。”
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白楚攸问:“又不是不知道我煮的什么味道,还敢吃?”
吃。当然要吃,这么好的可以指使白楚攸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白楚攸去厨房转一圈,对着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的瓶瓶罐罐看了又看,还是觉得林焉过于相信他的厨艺。
正愁着,林焉已经提了一小篮子木樨碎花进来,往灶台上一放,简单道:“加点。”
然后自觉坐到生火的位置,熟练地生火。
“……”白楚攸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躺着起不来一直喊疼的人转眼间就升得一手好火,忍不住问:“不疼了?”
“疼啊,怎么不疼。”林焉边说着,边往灶里添柴火,柴不够还能出去操着斧头劈柴。
几斧子砍下去,利索地将柴火抱进厨房,见白楚攸还站着不动,催道:“还愣着干嘛?火都生好了。”
白楚攸看着他手里的木头不说话。
林焉解释道:“这不是怕你不会生火吗?”
开玩笑,就白楚攸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也就能煮煮茶自己喝喝,偶尔煮煮鸡汤也能让林焉凑活着喝下,做饭什么的看着就一点不会的样子,林焉也只敢开口要一份粥,白乐乐能把粥煮到能喝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林焉还担心他生不好火,忍着疼屁颠屁颠跑来帮他。
白楚攸转身,往手心滴了几滴醋,放唇边一抿,还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他回头询问似的看向林焉,林焉回:“看我干嘛?随便放,什么味道我都吃。”
“……”白楚攸几经张口,什么话也问不出口。
最后还是忧心又做出什么黑暗料理,决定什么也不放,但在林焉坚持下洒了些木樨碎花,林焉去摘的,明黄色的几小簇,看着倒有些食欲。
盛好的粥稍稍放凉就被林焉狼吞虎咽吃完,空碗一放,亲昵地拉着白楚攸胳膊撒娇:“谢谢白乐乐,白乐乐做的粥最好吃了。”
白楚攸默不作声推开林焉的手,脸上飘过一阵红,羞愧不已。他当然知道他做的粥什么味道,林焉也就是饿惨了才会觉得他做的好吃。
晚上林焉还要喝粥,白楚攸照常做了一份,林焉却点名要吃食堂里的,白楚攸只得去给他买。为了不浪费,白楚攸只得把自己做的那份给吃了。
林焉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眼睛却看着白楚攸奇奇怪怪的问:“好吃吗?”
白楚攸看了他一眼,眼神在说:能好吃吗?
林焉哈哈大笑着。
笑完后,惆怅道:“怎么就没有味觉呢。”
他给白楚攸形容两份粥的味道:“堂食里的木樨粥有两种味道,一种加了少许糖,微甜,能让人心情愉悦放松,很甜蜜的感觉;另一种加少许盐,只有一丁点,混着木樨花香,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也很好喝。”
然后看着自己碗里的,又道:“你做的粥里只有木樨花香,淡淡的,很好闻,和着粥一起煮有股清香,也还行。”
抬头时看见白楚攸不解的神情,又解释道:“清香就是春回大地、雨后天晴的感觉。”
白楚攸当然知道什么是清香,他以前知道酸甜苦辣咸是什么滋味。
但他感到很奇怪,问林焉:“你不是不喜欢院儿里的木樨吗,碎花做的粥就也还行?”
林焉就笑笑不说话。
很喜欢。
白楚攸隐约觉得林焉又在骗他,第二日说什么都不煮,连带着林焉让他给换药也不动。
心里好像还是疼得厉害,时不时隐隐作痛,没有规律,他有预感最近或许还要生病一次,再痛一次才能换来下一次的宁静。
林焉等不到他给换药,索性不管。
但林焉对于白楚攸不给他煮粥一事很在意,白楚攸在阁楼看书,林焉哒哒哒跑上去,很严肃道:“白乐乐,再不理我我离家出走了啊!”
离家出走?
白楚攸浑不在意般问:“能走到哪儿去?”
林焉不笑,道:“你管我!”
然后哒哒哒跑下阁楼,头也不回地离开水云间。
白楚攸继续看书,听着底下溪水潺潺不知疲倦永不干涸地流淌,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只有一个人在的水云间宁静,宽敞,不被打扰,好似又回到以前静谧悠然的日子。
他的目光在文字间流转,指尖轻轻地沿着纸张边缘翻页,突然眼前黑了一下,随即血腥上涌没法控制,不可遏制地吐出大口血来,正翻到新页的书,与干净的木地板,洒满滚烫猩红的血。
他怔怔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些突然。
白楚攸试着把书上的血迹擦干净,无果,到最后干脆合上书,先蹲下身体一点一点把地板擦干净,重新擦得像先前林焉打扫得一样干净,然后呆呆的,盯着远方好半天没回神。
下午太阳开始下沉时林焉终于回来,一言不发上阁楼,坐白楚攸对面修剪栏上的花。
白楚攸只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眼神继续看书,波澜不惊问道:“回来了?”
“嗯。”林焉在等着白楚攸继续问。
白楚攸果真继续问他:“都去了哪儿?”
林焉便老老实实交代,先去四师叔那儿溜达一圈,逛了藏书阁,然后去大桥下思考人生,眼看天要黑了,想起白乐乐煮的粥该好了,再不回来该凉了,就马不停蹄往回赶。
然后一叹气,惋惜道:“还能去哪儿啊,可怜孩子无处可去,也就去散散心再回来,完全被你拿捏住。”
白楚攸仍旧继续看书,林焉左顾右盼找了一会儿,抬头问:“我粥呢?”
白楚攸说:“厨房,自己端去。”
林焉去厨房端来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说:“这不是你煮的。”
白楚攸翻过一页纸继续看着,说:“出去给你买的。”
林焉皱了眉,道:“我要喝你煮的。”
“……”白楚攸终于抬头看他,似是很难理解林焉的话,“看你平时挺能说,怎么这嘴就分不清好赖。”
林焉固执地问:“你没给我煮?”
白楚攸忍了忍,说:“厨房柜子里,醋旁边那份我煮的。”
“哦。”林焉很快下去,找到白楚攸煮的那碗端上阁楼,当着白楚攸的面吃个干净,再把碗拿下去一刷,坐白楚攸身边,满足地展开双手往后仰躺,看夕阳西下的美景,舒服地不行。
天边泛起斑斓的仙境一样美丽的晕光时,林焉伸到白楚攸那边的手不自觉将白楚攸圈住,抬着他下巴让他抬头,慢悠悠道:“白乐乐,看夕阳。”
白楚攸顺着林焉手用劲的方向抬头,入目是云海茫茫,山峦像披上金纱,那仙气缭绕的远方,似乎离他们很近。
林焉不看夕阳,有比夕阳更好看的人就在身边,他看着白楚攸,目不转睛,一字一句说:“白乐乐,你收留我吧,我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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