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炒的油烟气混着夏夜的闷热,像一张湿透的网,兜头罩下。
林疏棠最终还是没有去贴那张海报。
她坐在夜宵摊吱吱作响的塑料凳上,把手机里《熬》的电子稿发给了小满,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不定,最后敲下一行字。
“帮我投个独立插画展,匿名。”
小满的头像几乎是秒回,一个红色感叹号跟着一长串语音条弹了出来,林疏棠没点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果不其然,文字消息紧随其后:“你疯了?这风格,这笔触,这用色,圈内人一看就知道是你!陈岩要是顺藤摸瓜找过来……”
林疏棠没有回复,只是拿起豆浆店老板顺手送的一根油条,慢慢地咬着。
油条已经冷了,嚼在嘴里有些韧,像是在咀嚼某种固执的情绪。
林疏棠慢慢地打字回复:“那就让他摸。”
手机屏幕倒映出她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抬起头,越过喧闹的街道,望向远处那栋通体漆黑的建筑——KPL战队的训练基地。
三楼,一扇窗户的灯光执拗地亮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她知道他肯定在那里。
江熠白在玻璃里打游戏,她在玻璃外画画。
他们都在被无数双眼睛看着,却又好像谁也没有真正看见过他们。
她看见的是他的荣耀和伤痛,他看见的是她的才华和困顿。
世人看见的,不过是他们想看见的幻影。
油条咽下,喉咙里有些干涩。
她想,就这样吧,让那幅画替他们说出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同一时间的基地宿舍里,江熠白正反复看着手机里那幅名为《熬》的画。
屏幕的光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他将画面不断放大,指尖最终停留在画中人握着鼠标的手上。
那遒劲的线条下,中指的关节处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那是长期高强度握笔、用力不当留下的永久性变形。
一种奇异的共鸣击中了他。
这和他右手腕上那块顽固的、时常肿胀发痛的凸起,几乎如出一辙。
它们是同一种勋章,也是同一种刑具。
他退出看图界面,点开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对话框里还停留着几天前关于海报设计的简单沟通。
他犹豫片刻,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的右手腕被黑色的医用夹板牢牢固定着,五指无力地覆在键盘上,仿佛一件失去了灵魂的精密零件。
他把照片发了过去,配上一行文字:“原来我们,是同一种伤。”
信息发送成功,他却莫名有些紧张,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对方的回信只有三个字,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
“别逞强。”
江熠白盯着这三个字,指尖在输入框里悬了许久,打了很多字,又逐一删掉。
谢谢你的理解?
我们都一样?
说这些都显得矫情又多余。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简单的音节。
“嗯。”
他关掉手机,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手腕的钝痛感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却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无声的交流轻轻地、温柔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凌晨四点,生物钟让林疏棠准时醒来。
她习惯性地摸过手机查看邮件,一眼就看到了小满发来的投稿成功回执。
只是,作品的标题被改了。
《熬:两个不被允许休息的人》。
小满还附上了一句解释:“只一个‘熬’字太苦了,加个副标题,更有故事感,也更能打动评委。我觉得,这才是你想表达的,对吗?”
林疏棠看着那行字,没有反对。
她是对的。
这不是一个人的挣扎,是两个灵魂在各自的牢笼里,遥远的共振。
几天后的战队内部会议,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在播放上一场训练赛的复盘录像。
主屏幕是江熠白的第一视角,他的“月影”打野在龙坑附近徘徊,走位谨慎得不像他。
“停。”
陈岩冰冷的声音响起,画面瞬间定格。
他手里捏着激光笔,红点死死地钉在月影的脚下。
“这个走位,江熠白,你在犹豫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熠白身上。
他盯着屏幕,下颌线绷得很紧:“对面的中单和辅助消失了视野,草里可能有埋伏,我需要时间判断。”
“判断?”陈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野王的字典里,不应该有‘犹豫’这两个字。你以前三秒就能找到机会切掉对面后排,现在三秒钟你还在看小地图?”
江熠白垂下眼,声音低沉:“我的状态在恢复。”
“恢复?”陈岩的音量陡然拔高,他从桌上甩出一张打印的表格,纸张飘飘悠悠地落在江熠白面前。
“这是队医的理疗记录!过去两周,你做了七次手腕理疗,平均每天的有效训练时长超过十一小时!江熠白,你这不是在恢复,你是在透支你剩下不多的职业生命!”
江熠白沉默着,攥紧了藏在桌下的左手,右手腕的夹板硌得皮肤生疼。
陈岩一步步逼近,影子将他完全笼罩:“我不管你和那个画师私下里有什么接触,也不管你们在搞什么花样。但从现在起,我以主教练的身份通知你,战队禁止你进行任何非官方授权的形象合作。那张海报是最后一次。”
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江熠白心上:“你要是还想打职业,还想回到那个位置,就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收回来。听懂了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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