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让你白画?

第七天清晨,规律的敲门声准时响起,将林疏棠从浅眠中惊醒。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趿着拖鞋挪到门口,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保温袋安静地立在脚垫上。

打开袋子,一股温热的米香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碗熬得软糯的小米粥,一板崭新的胃药,还有一小盒被磨得极其细腻的山药泥——这是阿珍的独家手艺,专门用来养胃的。

袋子里还夹着一张酒店的便签纸,上面是两行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训练提前,先给你送。江。”

林疏棠握着依然温热的饭盒,指尖传来踏实的暖意。

她清晰地记得,昨晚这个人为了复盘比赛,在电脑前坐到了凌晨一点。

战队的灯光下,他右腕上敷着冰袋,左手却还在战术图上飞快地修改着箭头和标记。

那份专注和固执,像一根刺,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回到画桌前,翻开一本新的画稿,下意识地想将昨晚那个低头写字的背影复刻下来。

然而,当铅笔的笔尖触到画纸的瞬间,她却顿住了。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手腕上那块刺眼的冰袋,以及他强行用左手替代右手时的别扭姿势。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真切地担心他的手了,就像他不动声色地担心着她的胃一样。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坏。

下午,林疏棠准时抵达了TKG的训练基地。

一踏进训练室,队友阿哲就冲她挤眉弄眼,朝角落里抬了抬下巴。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发现那个原本空着的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白色医药箱。

箱子擦得锃亮,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四个大字,字迹和早上便签上的一模一样:“棠不眠专用”。

林疏棠走过去,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她蹲下身,打开箱扣。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装备”:不同品牌的胃药、一整包暖宝宝、几盒她爱吃的低糖苏打饼干、缓解眼疲劳的蒸汽眼罩,甚至连她惯用的那款舒缓肌肉酸痛的喷雾都有,品牌都分毫不差。

“这是江队今天早上亲自去药店买的哦!”

阿哲凑过来,压低声音笑嘻嘻地说:“还特地跑去问了楼下的阿珍,你平时都吃些什么?用些什么?我们都惊呆了,队长什么时候这么细心过。”

林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排排电脑,精准地落在了训练室尽头的白板前。

江熠白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记号笔,正在讲解新的战术布局。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讲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转过身去继续写字时,极其自然地将一直戴在左手腕上的护腕取下,换到了右手。

而他原本裹着冰袋的右腕,此刻缠着更厚实的绷带,被护腕紧紧包裹起来。

那个瞬间,林疏棠忽然就懂了。

他没有说一句“我担心你”,却用一个专属医药箱表达了一切。

他也没有说一句“我的手没事”,却用一个交换护腕的动作,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担忧。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别怕,我陪你一起扛。

就像她用画笔,无声地对他说:你的荣光和失意,我都懂。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来电显示是“许知远”。

她走到走廊尽头,接起电话。

“林疏棠,”许知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生硬,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之前那组粉丝二创图反响很好,公司这边打算趁热打铁,正式推一个‘野王与画手’的官方专题。你再补三张图,主题自定,但必须要有故事感。月底前交,算你加急单。”

林疏棠的心沉了下去,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许总,加急单……那这次的预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什么预算?这是资源置换。TKG的官方渠道,江熠白本人的流量,给你多大的曝光,这就是报酬。别不知足。”

“可是三张图,至少要花掉我六十个小时……”

“那是你的事。”许知远不耐烦地打断她,“做不做,一句话。”

电话被“嘟”的一声挂断了。

林疏棠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三张图,六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换来的却是虚无缥缈的“曝光量”。

可父亲下个月的医药费还毫无着落,那笔钱对她来说,是救命的。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让你白画?”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疏棠猛地回头,看见江熠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他大概是听到了通话内容,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

她狼狈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江熠白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画一张,剩下的,我来。”

林疏棠彻底愣住了,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画画?”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只有键盘、鼠标和峡谷里的胜负。

江熠白没解释,只是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拉开了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他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已经有些泛黄的旧速写本,递到她面前。

林疏棠迟疑地接过来,翻开。

纸页上,画满了各种人物动态速写和场景草图。

线条凌厉而精准,寥寥数笔,就勾勒出英雄释放技能时肌肉的张力和身体的动态,充满了力量感和故事性。

这画功,绝非一日之寒。

“我以前想考美院,”江熠白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后来……算了。那些不重要。”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专注而认真:“以前,是你用画笔撑着我。现在,换我帮你撑一次。”

那个夜晚,林疏棠的工作室里,第一次同时亮起了两盏台灯。

她和他并排坐在长长的画桌两端,她画他昨夜在灯下复盘的侧脸,他画她清晨低头小口喝粥的瞬间。

空气里,只有数位板上笔尖划过的沙沙声,远处江熠白敲击键盘确认细节的清脆声,以及趴在两人脚边的小橘猫发出的平稳呼噜声,交织成一首安宁的乐曲。

画到一半,熟悉的胃部绞痛再次袭来。

林疏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按住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停一下。”

江熠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从她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包装,动作熟练地贴在她胃部对应的衣服外面。

温热的感觉透过布料传来,稍稍缓解了那阵尖锐的疼痛。

他又伸手,将她头顶那盏刺眼的台灯调暗了一些。

“继续画。”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但不准熬夜,十二点之前必须停笔。”

林疏棠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逗笑了,胃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江队长,你管得真宽。”

“管定了。”他头也不抬地丢回一句,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画作中。

林疏棠偷偷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她忽然心念一动,在自己的画稿上,在他画中人物那只缠着厚重护腕的右手上,用极细极细的线条,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两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小字——“别怕”。

三天后,三张图全部完成。

林疏棠画的是一张氛围感十足的单人像,而江熠白画的两张,竟然是Q版风格的叙事连环画。

第一张,是一个Q版的小女孩,在病床上呕着血,却挣扎着伸长手去捡掉在地上的画笔,眼神倔强。

第二张,夜宵摊的灯光下,Q版的野王少年第一次遇见了那个画画的女孩,两人隔着一张桌子,一个沉默,一个拘谨。

第三张,是两个Q版的背影,并排坐在灯下,一个在画画,一个在打游戏,脚边卧着一只胖胖的橘猫。

江熠白还在第三张图的旁边,配上了一行字:“她画我逆风翻盘,我画她撑到天亮。”

林疏棠看着那三张图,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三张图打包,上传给了许知远。

许知远的消息回得极快,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风格太私人化,Q版也不够商业,粉丝不一定买账。重画。”

她正要打字解释,手机却弹出了另一条推送——江熠白的个人微博更新了。

他将那三张图原封不动地发了出去,配文只有一句话,却像是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这是我唯一认可的野王画像。不喜,退粉。”

评论区在短短一分钟内瞬间爆炸。

所有人都知道,江熠白从不删评,也从不与粉丝对线,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态度,正面硬刚了所有人。

而林疏棠知道,他刚的不是粉丝,而是那个让她受尽委屈的世界。

深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疏棠将三张画稿打印出来,小心翼翼地整理。

在检查江熠白画的最后一张图时,她忽然在右下角那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行小小的签名。

那不是江熠白的名字,而是两个ID,一个“野王”,一个“棠不眠”,中间用一颗胖乎乎的Q版小橘猫头连接着。

她抱着那张画稿,坐在地毯上,看着那个双人签名,久久地发着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江熠白的语音消息。

她点开,他那略带沙哑的、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只有短短的一句,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下次胃疼,别忍。我……会来。”

那个“我”字后面,有微不可查的停顿,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林疏棠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口,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有力,盖过了窗外所有的雨声。

楼下,阿珍收拾完夜宵摊,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那盏灯,今晚似乎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而且,那盏灯,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亮着了。

林疏棠听着那句短促却有力的承诺,伴着窗外渐歇的雨声,沉沉睡去。

这是许久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在入睡前习惯性地检查床头的药瓶。

那份被妥帖安放的安心,让她暂时忘却了与疼痛为伴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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