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卓烟没有问出口，但出现在了所有玩家心里。
到这个程度，大家也多少明白卓烟的用意了，而看贺萱的反应，结果显而易见。
“我……我不记得了。”贺萱有些艰难地挤出这句话，看向卓烟的眼神中隐隐有种绝望，又有种哀求的意味，仿佛还在期盼有人能将她从这个境地中解救出来，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但很快，其他人全都默默和她拉开距离的现实，以及逐渐复苏的记忆一起将她从这种卑微而又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唤醒。
贺萱苦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恍惚、不解和自嘲，听起来比之前更加干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对啊，我已经死了，我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猜测得到证实，并且洗清嫌疑的卓烟却显得意兴阑珊，就差把“扫兴”两个字写在脸上：“其实光凭刚才那些疑问我觉得是不够的，但是我也没有其他证据，没想到还真诈出来了，原来普通难度这么简单吗？”
“证据是有的。”虞雄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这话按理说是在帮卓烟，但语气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像是作为同伴找到线索后在分享，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泄气，还掺杂着一丝因为卓烟抢先一步找到“死者”而发酸的味道。
他说话的时候也还是垂着眼，并没有看卓烟或是任何人，不过张姨倒好像明白他在说什么，接道：“你是说游客名单？”
虞雄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张姨见卓烟一脸等着她解释的表情，便继续道：“我们之前找到了船长的房间，布局图也是在那里看到的，但是游客名单太长了，我们当时只是翻了一下，没有带走。”
张姨没有说的是当时她和虞雄都默认了先找是否存在“张安国”这个名字，结果确实存在这个名字的游客，但是考虑到报假名和冒名顶替等情况，那份名单并不一定就有用，这也是他们没有把名单带走的原因。
虞雄对张姨的话未置可否，低垂的目光瞟向鸭舌帽手中的尸检报告，随后便听到一串绳索断裂声，他也凭空挣脱了捆住手脚的麻绳，站直之后扭动了两下脖子，虽然他本来就高大，但之前并没有太强的压迫感，此时气势瞬间提升，顶着一张被烧毁的脸更是让人不敢抬头直视他。
莫愁和他的同伴不知何时也挣脱了束缚，默默站到了虞雄身后，那低眉顺眼的模样一看就能看出上下级关系。
除了张姨和卓烟以外的玩家都瞠目结舌，就连被揭开身份，本应是此刻主角的贺萱都停止了走剧情触发的自我哀怜模式，看不懂这急转直下的对峙场面是怎么回事。
“演了这么久，怎么突然沉不住气了？”卓烟咧嘴一笑，十分欠打地自问自答，“哦，因为再不出手我就要通关了呀。”
露出真面目的虞雄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善茬，但听到卓烟还有心情调侃他们，张姨悬起来的心莫名放下了一些。
虞雄低低地笑了一声，由于面容扭曲并不能看出他的真实表情，但他似乎确实没有被卓烟的挑衅惹恼，而是更在意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还需要问吗？想听我再夸一遍吗？”卓烟将手一摊，从下往上比划了一下，在对方结实的胸肌上逗留了一会儿，最后定睛看向他坑坑洼洼的脸，“我说早就想说，是指在上个副本里就想夸你肌肉不错了，小雄……感觉你应该更喜欢上次的名字吧，冉连臣。不过有一说一，我更喜欢你上次的脸。”
说到最后一句，像是还嫌不够讨人厌，卓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顽劣的笑脸。
“他们是你之前副本里遇到的NPC？”张姨从卓烟的话中准确抓取到了信息，本来只是有些讶异地喃喃自语，没指望正和冉连臣对线的卓烟会抽空回答她，哪想卓烟无缝接过了她的话。
“准确来说我只遇到了他一个，那两个我没见过。”卓烟抬手指了一下莫愁两人，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将张姨拉到身边，一边给她解绳子，一边闲聊一样说，“差点忘了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们针对我的？”
张姨看出她是真不把冉连臣等人放在眼里，不过这么堂而皇之地当面开始和别人说话的行为也不是第一回了，严格来说她可能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张姨也摸不清卓烟到底是实力过硬还是单纯头铁，反正已经胡闹到这个地步，张姨索性也不顾及什么了，答道：“从昭昭出现就有一点怀疑，哪有那么巧的事，任务要求找‘死者’，就正好有玩家能看出来，简直像是……”
张姨有些找不准确切的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卓烟就接过了话头：“像是他们专门带了一个有破解能力的人过来。”
不光是张姨，隐藏在人群中的北雁也不自觉地点起头，就是这种巧得像是被安排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对劲。
“不过怀疑虞……冉连臣，是从他提到鬼遮眼开始。”
张姨和卓烟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卓烟知道她的技能，大概能猜到“鬼遮眼”这个说法对张姨来说有多欲盖弥彰，冉连臣大概只是随口掩饰了一下，结果卓烟对能量的感知，和张姨的蛛丝都可以轻易察觉双方的消失绝对不是“鬼遮眼”造成的认知问题，而是张姨和冉连臣当时实实在在转移走了。
“我猜他们是怕你碰到他们？”张姨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后来莫愁对卓烟伸手的态度，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但不妨碍她有个模糊的猜测。
冉连臣因为卓烟突然试图触碰的行为而摸不透她有没有认出他，便打算跟莫愁等人调整一下计划，但由于当时张姨一直盯着他，便将张姨一起带走，同时也是有带着第三人为自己的清白作见证的打算。
然而张姨不仅没有起到工具人的作用，还提前察觉到了冉连臣也有问题。
张姨和卓烟在复盘的时候，小蔡和小卢则在一旁震惊地窃窃私语，最后连鸭舌帽都加入他们，对NPC居然可以跨副本出警玩家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NPC都有自己的思想吗？”小蔡有些不安地瞟了甲板上众多NPC好几眼，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些一经挑拨就头脑发热，此时大多满脸茫然的NPC有自我意识。
“估计是特例吧，大部分NPC应该还是按套路行事。系统会处理这事吧。”小卢相对来说比较冷静，也可能是抱有侥幸心理，不认为他们会碰到卓烟这样的小概率事件。
“这破游戏也没有投诉渠道，怎么让系统处理啊？万一NPC追杀到副本外面怎么办？”
小蔡和小卢默默看了一眼插话的鸭舌帽，对于陌生人，尤其还是不久前还和NPC一起把他们绑起来的人实在给不出好脸色，一脸“我们和你很熟吗”的尴尬神情。
冉连臣对这些玩家旁若无人的态度竟也没有什么反应，身为NPC或许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玩家们从来都是这样，除非有规则限制，NPC在他们眼里和工具没有太大差别，自然谈不上当成同等的、有自己感情思想的人来对待。
他就静静地站着，听着两边对他的议论，自在得像是听报告的领导，只在最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你们一个也别想走了，要怪就怪她让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吧。”
这话对其他人还有些震慑作用，卓烟听了却一下笑出了声：“上次是谁落荒而逃来着？这次绕这么大圈子，又是借NPC的手，又是想靠海里那个大家伙除掉我，现在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自信？”
冉连臣保持着笑容，丝毫没有被卓烟的话激怒，语气中甚至能听出一丝愉悦：“我只需要解决她就可以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卓烟猛一下蹿到贺萱身前，对同样扑向贺萱的冉连臣三人笑眯眯地说：“那也得先过我这关。”
虽说冉连臣几人才是进攻的一方，但看起来反而是卓烟更主动在靠近他们，冉连臣更多的是在防御、躲避卓烟迅猛动作下的触碰，只有在卓烟显露出要脱身去阻拦莫愁二人接近贺萱的意图时才会出手纠缠。
卓烟的体型自接连吸收能量后在女性中已算得上结实修长，但和冉连臣这样肌肉虬结的人相比还是单薄，不过她的身形虽然纤细，拳脚力度看起来并不输对方，只是在虎虎生风的同时更具飘逸灵动。他们交手的速度极快，旁观者别说插手，根本是目不暇接，但卓烟到底只有一个人，想要完全防守住三个人还是有些吃力，她分神对傻站着的贺萱喊道：“还记得你上次怎么死的吗？”
所以重点其实是小卓被追杀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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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鬼同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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