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阿宽没能知道答案,因为很快,他们分别的日子就又来临了。某一天,岳心突然对着他开口,说要把女儿暂且托付给他几日。

他多害怕她逃跑,尽管理智告诉他岳心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还是害怕。

在不断的追问之下,岳心终于吐露:“我要去接我爸回来。我妈已经过去了,她叫我最好别带着蕊蕊,免得舟车劳顿,也担心这一趟不知道顺不顺利。”

阿宽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当她去接爸爸回家的时候,他要陪着她的。他为此开了口,可是岳心看着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多久就落到了别处,“陈年旧事而已,忘了吧。”

她不断的拒绝让阿宽很受伤,这一回,他没有再抑制自己的情感,拉着岳心的手强硬地按在自己胸口:“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如果说是因为你有了另外的爱人,那么我可以放你走。可是明明你同我一样,却为什么不肯再接受我?你愿意为我生下蕊蕊,为什么不愿意再留在我身边?”

“这不一样。”岳心用力,可怎么也抽不回,反而整个人要被带进阿宽怀里。她咬紧牙关抬头,却见阿宽的脸上有一道正在延展的泪痕。这使她无法直视,视线迅速又转向了别处。岳心的声音有微微颤抖:“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过去的东西回不来的,再努力也无济于事。阿宽,我们原本就是不相关的两条线,因为那一段特殊的日子才有了交集,如今一切回到正轨,就意味着我们的交点已经画完,剩下的延伸只会昭示着两线之间距离的不断拉远。阿宽,我们已经很幸运,有蕊蕊在这两条线之间连接,可以让我们互相都少走一半的路程,所以,不要再回头了。你向前看,我向前走,我们都回到正轨,这样不也很好吗?”

我向前看,你向前走,在你身后的我还是永远在追逐你的身影。

阿宽很痛苦,岳心无意的用词令他越发绝望,他想他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个女儿。而且,她说回到正轨,什么是正轨?他后来走的路,有多少都是为了她?如果没有岳心,根本不会有今日的江宽。她走上了原应走的路,那么他呢,该何去何从?

来到南安,岳埔所在的那个村庄,村民的热情令钟绣如母女一下感受到了岳埔留在此处的好人缘。这就好像,他始终都陪伴在她们身边。

一场久别重逢进行得异常顺利,岳心与母亲在此地多留了两日,在热心村民的带领下,走遍了岳埔生前居住和常去的几个所在。她们听他的学生提起,受他的受惠者感恩,一点一滴地拼凑出离别几年的细碎场景,捕捉着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岳心终于心安,她的父亲确实过得不算太苦。

钟绣如已然泣不成声,她的悲恸也令在场所有的人动容。妇女们随她一道抹泪,男人们也静默着不言语,只剩一圈一圈的烟圈在屋内现隐。

按着岳埔的遗言,他的骨灰就扬在离岛对着小金门的那片海里,这样他既可以顺着海水去寻找他的大女儿,也可以长伴在妻子和小女儿身边。

钟绣如拿了三个玻璃瓶,装盛后递过了一个给岳心,她低着头念叨,其实是特意说与女儿:“你爸糊涂了一辈子,到死都是老糊涂。这个瓶子你带着,这样他的遗愿也不算没有全然实现。进了海的部分,他想去哪儿去哪儿,陪着你的这些,你想去哪儿去哪儿。你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岛上。”

“妈,我和阿宽没有……我们回不去了的。”岳心下意识就答。

但是钟绣如好似并没有听见,她自顾自地陈述:“按理说,你也大了,我不该管你,在你执意要生蕊蕊的时候,我也知道我管不住你了。可是妈比你多活了那么些年,享过富贵也沉过泥底,生离死别,都尝过了……妈还是想你听我一句劝,按着现在的轨道走下去,别再回头了。便是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蕊蕊,北京和这个小渔村,你觉得哪个对她更好?”

城里和乡下的差距一路过来她也看见了,即便经济会发展,文化层面的东西却是一个乡村很难追赶得上的部分。岳蕊如今展现出来的在艺术方面的天赋,未来确实是需要更多的机会和更大的平台予她发展。岳心自己被耽搁过那么多年,知道有多少东西在时间流逝之后便无法弥补。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很对,人不能一味的自私。当初她自私地生下岳蕊,现在就应该对她负起责任,决不能再因为一己之私而断送了女儿的前程。

回京的车票已经定好,岳心也开始避免与阿宽见面。事实上,在钟绣如来了之后,与他“交接”岳蕊的,基本就是这位看着客气实则疏离的阿姨。

临行前两日,在岳心带着岳蕊出去了之后,钟绣如将阿宽约到了家中,开门见山直言:“岳心要岳蕊认回你,这我没有意见,毕竟你始终是孩子的爸爸,我没有权利去阻拦她做这个决定。”

阿宽的心始而盈起希望,尽管眼前人近来对他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甚至于有些冷淡的,但他心底终究存着一丝钟绣如会帮他的可能。

可他还是多想了。

钟绣如把她跟岳心说的关于岳蕊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另外又说明了学校老师对于岳心的点评,她语重心长地劝起阿宽:“我以前对你确实是有门第之见,不过时间长了,我也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心心是真的好。甚至于那时候,心心执意要生岳蕊,如果你赶来的话,我是会让你们结婚的。”

阿宽张了张嘴,但钟绣如打着手势止住了他:“好了好了,我知道,岳心跟我说了信的事,这并不能怪你,我也愿意不再怪你。可是我想,这也正说明了你们之间缺少一些缘分,缘分一旦断了,便很难续上的。你看,过了这么多年,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岳心也不再是以前的岳心,现在的你们就算在一起,还能够拥有以前的快乐吗?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我想这个道理你也懂得的。我们中国人讲究一个适可而止,比起未知的未来,现在你们距离刚刚好能弥补过去的遗憾,不仅是当年的生离,还有蕊蕊出生时你们差点的死别……”

钟绣如透露的内情使阿宽震撼,在他不知道的时刻里,岳心已经为他们的女儿走了一回鬼门关。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崩溃与无措,他多想握着岳心的双手,多想再紧紧地抱她一次,哪怕只有一刻,一秒都好。他知道他永远无法弥补对她的亏欠了。

“我觉得绣如姨说得对,”阿宽冷静地告诉母亲,“我不该自私地把她们强留在这个小地方,岳心和岳蕊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有更好的发展。而且她也说了,并不反对我们和蕊蕊联系、见面。现在通讯越来越方便了,以后我们还是可以跟她写写信,打打电话,有假期的时候,我还可以带您去北京看她。而等到寒暑假,绣如姨也说,她会让岳心带着岳蕊回来的,我想在这一点上,岳心也不会反对。”

“那个女人是给你灌了什么**汤?”蔡美珠恨铁不成钢,几乎想在他脸上打一巴掌,“你听她说了那么多,究竟有没有听岳心怎么说?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商量以后怎么去看蕊蕊,为什么不去问问岳心她到底是哪一关过不去?要说她不爱你,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她都带着女儿回来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吗?”

“那又怎样?”阿宽克制不住喊道,“我们回不去的,就算再怎么努力,这些年的痛苦也不能被掩盖。岳心她因为我承受的已经够多了,我只想到此为止。”

“江宽,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个懦夫?”门外传入一阵尖利的质问,阿宽和蔡美珠回头,见着大腹便便的刘小柔正撑着后腰进门。她的行动虽然不甚便利,但是嘴里的话却像连珠炮一般,源源不断地吐出来:“你追岳心的时候,我可没看你这么胆小过,要说是在乎面子,呵,你当时也没怎么要脸。我真不明白你在顾虑什么,难道才过了这么些年,那个信誓旦旦说有问题就解决的阿宽就已经死了?你说分别的时间长,那还能长得过你们在这岛上相爱的时间?你说她受了多大苦,那她现在不还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都三十岁的人了,难道你还没活明白,只要人活着,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困难总归是能解决的,一个人解决不了,那就找个帮手,现在我就当你的帮手来了。我已经让我们家阿邦去请岳心了,一会儿你最好给我争点气,别枉费我听到消息特意赶来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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