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天色渐白,趁着没人,江清寒将萧梦得抱回客房。但才一沾榻,萧梦得就醒了,她意识昏昧,口齿不清的道:“我不要。”
这是还惦记着钱串子的事呢。
江清寒无奈的道:“你在外边坐了一夜,应该很累了,躺得舒服点儿,也能松快松快。”
“不要。”萧梦得努力坐直身体,坚持:“很快天就亮了吧?我不累,我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就好。”
她昨天果然伏在江清寒的肩头,借着夜色的掩饰,结结实实,痛痛快快地放肆哭了一场,到最后哭累了,径直睡了过去。
虽说坐着睡了一夜,但到底年轻,并不觉得筋骨有多舒展不开,只除了眼睛肿胀,很些睁不开。
她努力的看向江清寒,道:“你回去吧,趁着时间还早,还能睡个回笼觉。”
江清寒将她放到椅子上,半曲膝打量她一回。
萧梦得很恳切,不像昨晚那样口是心非。
江清寒也就没推辞:“好。”
他一直待在这儿,终究于礼不合,等到客栈的人都起了身,看见他二人共处一室,到底好说不好听。
他起身,临要走了,又试探的看向萧梦得:“你不害怕了?”
萧梦得这会儿很放松,用手背揉着眼睛,认真的摇头。
她昨晚那会特别害怕是事出有因,一则是睡得三不知的时候,手划拉着了钱串子,在猝不及防之下有了最直接的接触,这让她的思维有了无尽的最坏的想像。
偏偏这种想像可以无限度的发散,滋生出无限可怕的可能……
这才是最煎熬人的。
二是半夜三更的,从天时、地利上来讲,她和钱串子相比,更占优势的是钱串子。它在暗,她在明,它出没悄无声息,她则随时会惊动它。
可这会儿天光大亮,一切肮脏猥琐的东西都将在阳光下无处存身,真要再和钱串子正面相抗,萧梦得或许仍旧害怕,却是能强忍恶心,一鞋底子拍过去,将它们一击致命的。
*
萧梦成老早就醒了,他做了个特别荒诞的梦,梦见五表哥的一个爱妾殁了。
要不说这梦毫无逻辑呢,江清宵有没有妾,萧梦成都不知晓,更和他所谓的爱妾素未谋面。
但在梦里,就是十分笃定有个年轻的妇人,被人振振有词的说成是江清宵的爱妾。
然后因为这事儿,他又和萧梦得吵了起来,争执的主要矛盾就是,萧梦得认为那是别人的私事,本就不与他们相干,萧梦成一个外人,犯不着到处宣扬、议论。
萧梦成既怒又委屈。【我又没做亏心事,就是一件所有人都知道打已经发生了的事,再说了,那妇人是气怒到极点,自缢身亡,这事本身就带着故事性,刺激性、神性性,本就容易成为话题,我凭什么不能说,不能议论?】
尽管是在梦里,可那种气怒也是深入骨髓的,还有百口莫辩的委屈,更是让他伤心和寒心。
萧梦成坐在床边,很是发了一会儿呆,又好气又好笑。
这也算是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
虽然是扭曲了的,但吵架是真实的,伤心也是真实的。
可若是因为一个梦就和长姐生了嫌隙,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洗漱,然后去见萧梦得。
*
萧梦得已经收拾好了,姐弟俩见面,还有点儿尴尬。
萧梦成叫了声“阿姐”,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安全,才不至于引动萧梦得脆弱的神经和自尊。
萧梦得主动打破尴尬:“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就算我不肯领你的心意,也不该诬蔑你的心意。”
“我,我没什么的……”萧梦成简直受宠若惊,忙道:“是我太心急了些,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应该好好和你商量,不该和你急。”
萧梦得并没承诺她会怎么样,只淡淡笑道:“嗯,我也一样。”
看似矛盾消弥,危机解除,但其实还在,但萧梦成是真的不敢着急了。
萧梦得道:“你以后好好生活,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萧梦成点头:“我会努力的。”
萧梦得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提示道:“穷则兼济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懂,就算我心比天高,也要先积蓄能力和本事,阿姐放心,我不会操之过急的,做事一定会稳扎稳打。我不敢夸口,但我一定会好生奉养姨娘,也会好生照顾阿姐。”
萧梦得轻咳一声,道:“我很承你的情,不过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以后该怎么过,我有自己的大致方向,毕竟,我不能做你一辈子的托累。”
“我不认为这是拖累……”
“你现在是这样认为,不代表以后你还这样认为。”
“我……”
“你说过的,什么都是会变的。”
“……”这话他是说过,但他的意思是,坏的会变成好的。但他又不能否认,好的也有可能变成坏的。
萧梦成被噎住。
萧梦得的话还没说完:“还有,你这样认为,不代表姨娘也这样认为,更不代表将来你的妻子还这样认为。”
“……”萧梦成被萧梦得这样绕口令一样“现在、将来、这样、那样”的话弄懵了,他试图说服萧梦得:“我知道会遇到很多问题,但我相信,总能一个接一个的解决掉的。”
萧梦得轻轻叹了口气,道:“萧梦成,人活得自私凉薄一点儿,会舒服很多。”
“?”萧梦成一头雾水。
萧梦得自嘲的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也是在说自己。”
她请萧梦成坐,问他:“今日有什么打算?”
“不是说回老家吗?对了,七哥呢?他怎么起得这么晚?真是难得,很少见他有这么惫懒的时候。”
萧梦成是说者无心,萧梦得却有些心虚,她正装糊涂呢,门外有人笑道:“我就来晚了这么一会儿,你小子就开始说起我的坏话来了?”
*
萧梦成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忙讪笑道:“我哪儿敢背后说七哥坏话,这不是心疼你吗?你看你又劳力又忧心的,多辛苦啊,我是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少贫嘴。”江清寒迈步进门,朝萧梦得一颔首,自己找个地方坐下,道:“我送你们姐弟回去,过几天一起回京。”
“那可太……”萧梦成瞥一眼萧梦得,忙把到嘴边的“太好了”这话咽下去,改口道:“可太麻烦七哥了。”
咦,长姐神色平静,竟然没生气,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今天先暂时在县城休整一下,你们姐弟也采买些东西。我让日暮先行一步,别的不说,起码老宅得收拾收拾。你们姐弟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萧梦成一拍脑门:“可不是,还是七哥想得周到,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不无夸张的道:“几年没人住,老宅院子里的草估计得一人高了,耗子说不定都成精了,可不得提前收拾收拾嘛。不管怎么样,当初我们是灰溜溜的走的,现在虽不能算是衣锦还乡,可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就算不能大张旗鼓,但总不能偷偷摸摸的。”
说时讨好的看向萧梦得。
萧梦得在心里叹一声,面上微微含笑,亲近却又微嗔的取笑他道:“道理你都懂。”
“嘿嘿。”萧梦成也不辩驳,反面一脸的愉悦之情。
太好了,长姐肯心平气和的搭理他就好。
其实倒不是萧梦成推托。有些事他也想做,可不是力不能及吗?
就算他把这些事情想到前头,但他身边没人,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他当然不惜辛苦,可和萧梦得的人身安全相比,所有的事都是小事,都不足以让他离开萧梦得去做。
江清寒就不一样,他毕竟是候府公子,又经营多年,身边有家生的打小就服侍他的仆从,跟着他历练多年,早就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管事。
他随口一句吩咐,日暮等人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
江清寒说是要采买东西,除了要回萧家老宅拜见族里长辈要带的东西外,最重要的是给萧梦得置办衣裳、首饰。
萧梦成都不得不佩服这位七表哥,他人是真细心。
萧梦得这几年在燕家过的日子,就像在深山老林里避世隐居一样,肉眼可见的清苦和寒素,根本没什么穿戴可言,哪有一点儿年轻女子该有的靓丽和精神?
都说人靠衣妆,这话一点儿不假,几年不回老宅,总不能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
萧梦成还怕萧梦得不领情,又要敏感而脆弱的还击“不用你管”。可等了半天,见萧梦得十分平静兼平和,竟然当真要准备出门的模样,还暗暗纳罕了好半晌。
当天下午,江清寒陪同萧梦得姐弟回了萧家老宅。
有江清寒提前派日暮等人闹出来的动静,族里人就是再闭目塞听,也都知道了这对姐弟要回来的消息。
其实按江清寒的意思,不想回来得这么匆忙,毕竟日暮等人造势需要时间,可因为有了钱串子事件,不用想也知道,让萧梦得再在客栈待一夜,她能疯掉。
但县城不大,萧三老爷生前的名声又太响,仅仅半天时间,也足以人尽皆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6章 (116)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