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122)

江清寒十分坦然,仿佛并没听出和看出萧梦成的急切、焦躁以及激将法。他只曼声道:“天太晚了,不合适,有事明天再说。”

“不晚,这么大的事,不宜拖延。”

江清寒轻笑了笑,道:“你确定我和你一起去真的合适?”

“当然,我相信七哥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心口如一,且有担当。”

“呵。”好像他不去是他害怕似的。

江清寒微微点了下头。行,如你所愿。

他问萧梦成:“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把你抬过去?”

“不用,我自己走。”萧梦成双手支地,费了半天劲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站是站起来了,可整个人都在打晃,往前走一步,得横着晃两步。

这回江清寒可没惯着他,既不让人扶,自己也不管,只袖着手,不紧不慢的坠在他身后。

萧梦成还勿自嘀咕:“七哥,你别觉得我是在耍酒疯,我真没有,我现在清醒的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江清寒敷衍他:“嗯,知道。”

不远的行程,却耽搁了不短的时间。

江清寒并不劝,只放任萧梦成敲开了萧梦得的院门。

丫鬟迎出来,既惊讶又有一点儿安慰。

萧梦成问:“我阿姐呢?睡了不曾?”

“不曾,大姑娘今日不大舒服。”

萧梦成差点儿跳起来:“怎么了?阿姐怎么了?”

萧梦得听见声音走出来,道:“没大碍,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出门才见江清寒也在,步子便是一顿,很快无事人一样过来行礼。

江清寒颔首,自顾找个地方坐了。

萧梦成道:“长辈们非得拉着请吃饭喝酒,不去不合适,所以回来得晚了。”

萧梦得皱眉看他,道:“喝了酒就早点儿歇着,临睡前把醒酒汤喝了,免得明日头疼。”

“我喝得不多,没醉,真的,七哥可以做证。”萧梦成生怕萧梦得指责他,忙分辨着,还不惜拉着江清寒下水,替他打掩护。

萧梦得不是年轻时候的小姑娘的性子了,没那么较真。

男人在外头闯荡生活,有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这才单纯只是喝酒而已,将来出入勾栏酒肆的时候也有。

她能拦得住?

她只道:“酒醉伤身,你自己心里有数才好。”

“我省得的。阿姐,我……七哥找你是有要紧事说。”

*

江清寒正在倒茶。

茶水是温的,入口正好,可听见这话,差点儿没把这口茶喷出去。

他不甚愉悦的瞪一眼萧梦成:你可做个人吧。

萧梦成把脖子一怂,横竖人是带过来了,有本事你就别说,硬憋回去,我看你能瞒到几时?真等宴客那天再和阿姐说,你看阿姐那脾气,会不会把桌子都掀了?

萧梦得看向江清寒,眼里带着狐疑,随即又转头看向萧梦成:“你有事瞒着我?”

“啊,我……”为什么阿姐要针对他?明明七哥也在。

“呵。”萧梦得轻声嗤笑一声。

她知道江清寒是个稳重的性子,不会做出大半夜强闯人内宅的莽撞事来。

再急也不会。

所以显然今天这事是萧梦成主导的,他想骗谁呢?

萧梦成豁出去了,他道:“今天在族长家里,他们问起阿姐,说阿姐三年前出嫁,不知道嫁的是谁家?怎么没见着夫婿云云。”

萧梦得面无表情的听着。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和都和离了,还能怕人当面或背后嚼舌根子?

可人活在世,不是为别人活着的,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冷嘲热讽,嘻笑怒骂,就去死吧?俗话说得好,听喇喇鼓叫还不种地了呢?

所以萧梦得并不觉得特别耻辱和愤怒。

萧梦成垂眼,道:“然后七哥说,三年前,因情势所限,所以只是简办,后来他随四殿下外放,今年才回来,一等有了时间,他就陪着你回来给父母祭扫……”

很好,他这话算是如实还原了,并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画蛇添足。

江清寒便看向萧梦得,他想先看她的反应,再决定自己该如何回应。

萧梦得微微露出讶异的神情:这话没什么毛病啊。

她出嫁是实,简办是实,没请家乡族人是实。

他外放是实,今年才回来也是实,他陪她们姐弟回来祭扫也是实。

如果非要吹毛求疵,也只能说江清寒这话说得不够清楚明白,没告诉旁人,她是她,他是他,两人在这三年多时间里并无任何交集,因此会让思虑多的人把他二人强拉硬拽捆绑在一起,难免多想。

萧梦成呵呵了两声,心说,阿姐你真天真,是个人恐怕都会像你这么想,也正因此所以掩盖了七表哥故意混肴的真相。

他道:“族长误会了,他以为你嫁的是七表哥。”

安静,格外的安静。

萧梦成臆想中的爆发并未到来。

江清寒摒住呼吸不言不语,萧梦得也很沉默,仿佛没听懂,又或者听清了但麻木了,没有一点儿反应。

萧梦成一咬牙,今儿拼着挨顿打,也得把所有的事情倒个遍。

“族长便说,你们应该在家里摆场宴席,也好让七哥认认族里长辈,免得见了面都不认得,倒让人笑话这姑爷是个不懂礼数的。”

“……”

“然后,七哥答应了。”

“……”

“阿姐?”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阿姐怎么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终于,萧梦得开口了:“嗯。”

萧梦成松了口气。

萧梦得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我,我能有什么意思?主要还是看阿姐的意思,还有七表哥的意思。”

萧梦得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的道:“话都说出去了,没个覆水能收的道理,既然要办,那就办吧。”

“然,然后呢?”

萧梦得悠悠一笑,道:“你打算在老家长住?”

“那没,暂时没这个打算。”

“那还是的,到时你我都离开了,还有什么罗烂?”

萧梦成有些泄气,他不满的看一眼江清寒。

江清寒老神在在,好像入定老僧,如果他装得再假一些,估计鼾声都出来了。

萧梦成吱唔着看向萧梦得:“可这,虽说是权宜之计,到底于你名声有碍……”

萧梦得摆了摆手,道:“这话就不必说了,没的丢人。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如果想活得自在一些,还是少受些束缚的好。天色不早,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三两句就把萧梦成打发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萧梦成抱怨江清寒:“七哥,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嗯?”江清寒做如梦初醒状,道:“喝得有点儿多,脑子不大清醒,连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

“嗤。你装,你可真能装。”

江清寒宽容的笑笑,道:“你总说那是你阿姐,总想着替她考虑,为她好,可其实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或者换种最容易懂的方式,假如这会儿你是你阿姐,遇到这样的事,你会如何想?如何做?”

萧梦成站住脚,当真费力的思索了一番。

他不是萧梦得,没法真正感同身受,但大略把自己代入到她的位置,想必对于这些狗皮倒灶的闲言碎语和烂事,也只有一个“烦”字了得。

才刚和离,就要再次提及婚嫁,不烦才怪。

且不说她本就没有安全感,又素来敏感,无时无刻不在戒备着亲人拿她当成了累赘,就说她对燕归春以及婚姻要多失望有多失望,没个缓冲的阶段,只怕也不愿意这么快就再次论及婚嫁。

果然自己操之过急了。

萧梦成还想说话,一抬眼,江清寒早就没了影。

真没义气。

*

萧梦得重新回到内室,这会儿却没什么睡意。

萧梦成的话没对她造成多大困扰,可能是受过的痛楚太多,精神和身体都有些麻木,这会儿再有刀子捅进来,哪怕鲜血淋漓,也要反应好久才能再次感受到疼痛。

她就是心里空荡荡的。

从前魂牵梦萦想回家,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就是死也要死到这儿,可真的回来了,身、魂并没有皈依的踏实感,仍旧觉得空虚。

丫鬟帮她铺好床,提醒她该歇了。

萧梦得怔怔的坐着,道:“我略坐一会儿,你们两个歇着去吧。”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不听,也不敢真听,只站在门外听候吩咐。

没多大会儿,又有人敲门,其中一个去开门,回来时手里提着个食盒。她推门进来,对萧梦得道:“刚才七爷让人送来一碗药。”

什么药?

“说是姑娘有些发热,这药是发散的,吃两剂就能见效。”

“……”

“七爷还说,姑娘万事别太过放在心中,一应都有他呢。”

“……”

他还真是细心,这种体贴入微尽在无声无息之中,不能不让人感佩和窝心,但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和悲凉。

到现在萧梦得也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当得他这样的关怀备至?

萧梦得接过药,端详了一会儿,慢慢把药喝净了,重新把碗放回到托盘上,对丫鬟道:“替我向七爷道声谢。”

“是。”

萧梦得弯起唇角笑了笑,又道:“歇了吧。”

她甚至会想,是不是很快他就腻了烦了?

与其偶尔得回暖风,不如一直吹在冷风中。

从未得到过爱,与得到又失去,不知道哪个更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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