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的夫人们是长辈,对萧梦得一个晚辈自然不会太过热络。她们都淡淡的,下剩的妯娌们各有各的忌讳,也就只能不热络。
何况确实不熟悉,有那从前嫁过来的,与萧梦得也没相处过多长时间,更不用说她出嫁之后嫁进来的媳妇们了。
江二姑娘倒是想和萧梦得说说话,毕竟年纪相近,又有从前的表姐妹之情。可家里有事没事,也没人张罗给萧梦得下贴子。
众人忌讳的也不无道理。她是和离妇人,家里又没长辈,就算当成亲戚往来,顶多是跟着秦姨娘——可秦姨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江府怎么会把她看在眼里?
萧梦得又自己独居,这贴子倒是写姓燕啊,还是写姓萧啊?
横竖她这做晚辈的都不怎么过府打照面,众人也就当没她这个人。
江二姑娘自己都是仰人鼻息过活,事事不能自专,要么请示母亲,要么劳烦长嫂。偏偏大嫂和萧梦得有过误会。如今瓜田李下的,没误会还要让那多嘴的下人编排出几句难听话呢,万一生出事来,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所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家唯一算得上是大事和喜事的,就是萧梦成的亲事了。
江府做为亲戚,虽然接到了请贴,但并不曾阖府出动。一是萧梦成只是萧家庶子,与江府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二是萧梦成出身不高,没那么大排面。
出面的也就是江清月带着一众兄弟,世子夫人带着几个妯娌而已。
婚事办得很热闹,但不算多隆重。众人对萧家根底相当知情,对此毫不意外。
萧梦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程满面笑容,还特意来给各位表哥道谢、敬酒,礼数十分周全。
***
江六太太特意问江十二:“你那位新表嫂怎么样?”
江十二年纪小,参加过的婚事不多,是以还保持着新鲜的好奇,她满面笑容,回味着道:“表嫂看起来人很和气,相貌不算顶顶漂亮,但也挺好看的。”
“和气?”
“看起来,至于脾气禀性如何,话都不曾和我说几句,我哪儿瞧得出来?娘你担心什么?怕她和萧表哥处不来,还是怕她和秦姨娘斗法?”
江六太太气笑了,道:“你满嘴里跑车,倒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江十二很不以为然,用俏丽的下颌轻轻一点,道:“咱们府里人多热闹,就是看我也都看会了。”
江六太太倒没骂她。
府第够大,人也够多,虽说都是关起门来各家过各人的日子,就算有家丑也都藏着掖着,可同在一个屋檐下,瞒又能瞒多久?能瞒多少?一家人,知道的内情总比外人多。
江候府又怎么样呢?皇宫里还不都不一样?居家过日子,除了男人们的努力上进,父子之间的微妙,兄弟之间的争强斗胜,下剩女人圈里不是婆媳就是夫妻,再不就是妻妾和子女。
每天都有翻新的花样,一年到头也都是不出大框的鸡毛蒜皮。
她不可能掩耳盗铃,非得把江十二养成个没脑子的傻子。
江六太太道:“人家过的是人家自己的小日子,我担心什么?你可瞧见你萧表姐了?”
“没有。”江十二非常遗憾:“说着话,萧表姐回来也有两三个月了,我居然一次都没见到过。上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去她家玩,偏偏娘瞒着我,不带我去。”
江六太太却在心里默默盘算,算日子,萧梦得的身孕也才三个月多点儿,还不到显怀的时候,倒不至于不敢见人,只怕因为是双身子的人,不宜出席萧梦成的喜宴是真的。
江十二还在缠着她:“阿娘,大伯母没功夫,不如你把萧表姐请过来玩两天?以前她不是天天住在咱们家的吗?”
江六太太瞥她一眼道:“你当人人都是你,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你萧表姐也有她自己的事做。”
江十二纳罕:“她有什么事?”
这江六太太哪儿清楚?不过是依常理推之,就算再闲得无聊,可她一个人要撑起一个家,满院子的人再少也十几张嘴,琐碎杂事是少不了的。
江六太太只得胡乱塞责:“她又不像你,满脑子除了玩儿还是玩儿,你看哪个大人不是一堆事?不是操不完的心?”
江十二轻哼一声,道:“我去问七哥。”
她并不是故意要刺激江六太太,在她心里,七哥向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有什么不懂的,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清寒。
江六太太心里咯噔一声。
江清寒回来这几个月的表现不可谓不好,他一回都没提过自己的亲事,以至于江六太太都怀疑,自己当初误会他想娶萧梦得只是自己精神极度紧张下的臆想和错觉。
他也并没有一门心思的非得往萧梦得那里跑。
也许是去过的……吧?
江六太太不确定,但最起码他一直兢兢业业的忙于公务,并没有给人营造出他在外头包养了外室的纨绔印象。
这种微妙关头,江六太太也不好意思催他成亲,只能不哼不哈的以观后效。
偏偏不懂事的小十二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没好气的道:“你七哥忙着呢,没事不许打扰他。”
江十二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只微微打了个呵欠,道:“我累了,先回去歇着。”
孩子大了,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和母亲亲近,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孺慕和敬仰,更不可能无话不说,甚至脑后不生出反骨,瞬间就从孝子变逆子就不错了。
他们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秘密,是以这对兄妹到底有没有就萧梦得这个人进行什么讨论,江六太太不得而知。
***
萧梦成对于自己的妻子赵氏,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赵氏比萧梦成小两岁,父亲文弱,家中生意有叔伯代管。她小小年纪,便以长女身份,能在家族中为自己和父母、弟妹谋得一席之地,可见其心性之强。
有的人,经历得风雨多了,难免看世间百态便带了些固执的悲观,赵氏却柔软圆融得多,这也是江十二以及众人都觉得“她看起来和气”的原因。
赵氏不乏精明,但于人情世故上又很通透,她对于萧梦成有个和离大归的长姐,心底肯定是不悦的。
萧家从前的荣耀都是从前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萧家高攀了赵家呢。但她识情识趣,不会当着萧梦成的面数落萧梦得的不是。
成亲前,赵氏就已经知道萧梦得自己一个人独居,且生活起居,一应供给,都不需要萧梦成负担。
赵氏不可能不纳罕。
萧梦成便解释:“一是我嫡母的嫁妆还有一些,再就是我父亲从前留下来的店铺还有几家,我已经和长姐分了家,她拿她自己的那一份,应该应份。”
赵氏以及她的父母尚且不知道萧梦得姐弟拿到的是何等的豪奢巨富,也不知道这对姐弟俩所谓的分家,对萧梦成其实是不大公平的,但对于他的解释还算认可。
所以赵氏对萧梦得虽然不大乐见,但想到婚后既不会和这个“格色”的大姑姐共同生活,又不必专门负担她的衣食住行,还算是勉强能接受。
萧梦得没来参加婚宴,萧梦成也没瞒着:“她有了身孕,听姨娘说,老例上都讲,双身子的人不能参加红白喜事,怕冲撞了人。”
赵氏虽然心底有着淡淡的硌应,但也表示认同。
人家和离是人家的事,不管是谁的错,都是她的自由和权利,至于她揣着燕家的孩子还非要和离,那是燕家该发愁的事。
就算丢人现眼,也丢不萧家脸上。
是以婚后数天,两人回了门,女婿见过了岳家诸位亲长,生活渐入正轨,萧梦得才亲自登门,向这对小夫妻道贺。
赵氏揣着什么心思,萧梦得不得而知,她也不关心,起码在她心里,她对这位弟妹没有任何争强斗胜的心思。
当年在燕家,她没少吃大姑姐给的苦、累和罪,打那时候起,她就想过,但凡将来她有机会和弟妹相处,绝对不会做个多事惹人厌烦的大姑姐。
她不会刻意和萧梦成夫妻交好。
萧梦成待她如何,全凭他自己的良心,姐弟也凭缘份,能处得好,那就是血脉手足。处不好,只当一门远亲即可。
至于赵氏,那就是个外人,更不必有过多的期待。
还是那句话,情感凉薄些,能够在这世上更自在的存活。
萧梦得并没过多刻意打量赵氏——萧梦成娶的是西施还是东施,都是他自己的事。
倒是赵氏有些怔然。
萧梦成是个男人,说起来,五官只能算是中等,且男人向来不以容貌为荣,他这几年又一直在外头闯荡,粗活也干得来,并不精于保养。
是以笼统来说,他也就是个不算丑的男人而已。
秦姨娘年轻时或许还有点儿文秀之气,上了年纪,又多年生活困窘,就是个寻常不过的中年妇人。
一家子人都这般,是以赵氏在心里刻板的认为,这位大姑姐定然和自己见过的那些神色黯淡、神情凄苦,眼神里满是怯懦,周身都带着凄苦气质的和离妇人一般无二。
此次登门,不是打秋风就不错了。
却全然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明艳迫人,简直就像在清凉的屋子里待惯了,猛的出门,被当头的万丈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的那种薰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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