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二太太莫名其妙。
我清楚个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蓄意操控?又不是我搅的局。
她恼羞成怒的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怎么什么浑话都说?长辈也是你能肆意质问和栽赃的?”
“不敢,我何敢肆意质问和栽赃?不过是就事论事。我向来是个不合时宜的蠢人,但凡能够屈意讨好,也不会沦落到四面楚歌的地步。”
到底还是声音里带了哽咽。
她又不是无缘无故,这不是有理有据吗?
江二太太一时也有些气噎,看她这话说得如此可怜,自己再以长辈之威压她,倒像自己欺负她似的。
萧梦得恨自己的软弱,她把委屈咽下去,又道:“都说清者自清,可这话不过是糊弄人的,我还自认和保宁郡王清清白白呢,可这府里的脏水也没少往我身上泼。我没有四处拉着人解释的嗜好和必要,所以,二舅母若是枉背了污名,也请稍安勿躁。”
许你们冤枉我,不许我冤枉你们?
既然彼此都冤枉了,所以冤枉也是白冤枉,白冤枉谁不冤枉?
江二太太没想到她这么牙尖嘴利,想要说什么,随即又悻悻的哼了一声。自己是大人,不屑和她个孩子逞口舌之争。
江候夫人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她朝江二太太摇了摇头,尽量和颜悦色的对萧梦得道:“你做过没做过,自己心知肚明,诚如你所说,清者自清,但这世道向来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成虎、曾参杀人的。”
所以若论谁是最后的始作俑者,还是你自己。
“你做过没做过不重要,别人怎么认为的才重要,甚至你根本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她们想怎么说,谁管得了?仇太太母子怎么想,谁又管得了?”
萧梦得被江候夫人这话噎得胸中憋闷。
这就是保宁郡王说的,浪子回头的戏码从来不适合女人,她也是头一次切肤的感受到女人的名节为什么那么金贵。没人敢冒这个险,一点儿瑕疵都不能有,否则那真的是“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不管她是不是清白,也不管她是否还有机会当面向仇盛母子辩白,总之他们认定她德行有亏,名节有损就对了。
“所以是谁授意的不可考,你小孩子家童言无忌,我是你大舅母,自是不能和你计较,但我可以告诉你,凡事都有因才有果,遇事不能只往别人身推,总要先反思己过。”
这巴掌扇得是真响,所以萧梦得到底年纪小,她何尝是江候夫人的对手?气势汹汹而来,自以为占据情理,不想再怎么牙尖嘴利,可也不过招架了两个回合,便以惨败告终。
谁让她从前确实德行有亏,这会儿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响嘴。
便是她再怎么小人之心的猜测说这事就是江候夫人一手操纵的,可她没证据。便是真让富有审案多年的推官来审这桩案,到最后也是无头公案。
江候夫人饱经世事,这么点子小事,于她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压根不需要她亲自出面去向仇太太或是仇公子说萧梦得的坏话,只需要随便一个粗使丫头或是仇太太遇到的婆子、媳妇,便足以做成这件事。
她怎么会授人以柄?
萧梦得羞愤已及,她退无可退,只能垂死挣扎,定定地望着江候夫人,道:“说到底,你们不过都觉得我不配罢了。”
诸人心声:本来就是,你才明白这个道理么?
江候夫人淡淡的道:“这配不配的,不是谁觉得的事,历来世间自有一定的准则,且人人心里有杆秤,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哪家不得好好掂量掂量呢?”
她甚至笑望向江二太太和江四太太。“年轻人血热,都有着不切实际的野心,谁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
江二太太附和道:“是啊,心比天高虽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不过女人家不比男人,还是脚踏实地些的好,免得将来命比纸薄。”
她们一唱一和,生怕挤兑不死萧梦得。
萧梦得紧咬着唇,一张脸涨得通红,江四太太有些不忍的垂眸。
要她本心来说,她真瞧不上什么仇盛——倒不是嫌弃他没出息,也不是怕他来年春天考不中——可就算考中了又如何?
顶破天授个县令,三年一考评,就算一帆风顺,有人提携,他自己付苦,凭着政绩能顺利攀升,可没个二十年,他根本混不出来。
也就是江五是庶女,她将来的前程如何,江四太太不关心,否则但凡是自己的嫡亲闺女,她也绝不会冒着“抢夺姐妹亲事”的声名,去抢一个仇盛。
他除了一张脸,几乎一无是处。
萧梦得作困兽斗,道:“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总之我不服,便是生来富贵贫贱不同又如何?人的命并无贵贱之分,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也未见得谁的命就是白赚的。”
她的豪言壮语,在江候夫人等人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绝望之下的气话罢了,没谁会放在心上。
年轻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是天授之子,能力和气运格外的与众不同,合该天时地利万物精华都该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
总是臆想着自己有改天换地的本事,孰不知那不过是孩子们玩耍的肥皂泡,不说出来还罢了,但凡说出口的,没的让世人白白笑话。
江候夫人打虎唯恐不死反伤人,索性趁势激萧梦得道:“外甥女一向志向高远,这是立志要嫁金龟婿了?也罢,那以后我们倒可以少操这份心,免得不和外甥女的心事,反倒落了埋怨。”
萧梦得年轻气盛,被江候夫人架到这儿,不说气话下不来台,当下一扬下巴道:“权当是吧,以后我的亲事,不必劳烦舅母操心。”
江二太太短促的笑了一声:“呵。”
真是个蠢货,年纪轻轻,就凭一腔热血就敢和长辈顶撞、较劲了?
如果大嫂当真不管萧梦得的亲事,就凭她自己还想嫁金龟婿?
做梦吧?
只怕这辈子就是老死都无人问津的命。
可世事无绝对,就算万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可还有万分之一呢。
人毕竟不是神仙,也没有眼后眼,再多的笃定,可在世事无常面前,也没人敢说自己推想的就一定正确。
*
十月十二,保宁郡王妃传来“喜讯”,说是郡王妃已经开始发动,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江候夫人听说,自然立即动身,前去保宁郡王府坐镇。
府里人一时都喜气洋洋,盼着江氏能传来好消息。
若她能一举得男,那便是保宁郡王的嫡长,不管将来如何,一个郡王是跑不掉的。
江府与有荣焉,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但此时身在保宁郡王府的江候夫人脸上可一点儿欢喜的神色都没有,她颇有点儿目瞪口呆的望着江氏,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这是……几时的事儿?当初不是说好了的,怎么你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氏如今脸圆了一圈不止,整个人也珠圆玉润,可以说打从她出生到现在,她就从来没这么胖过。
可她神色并不好,脸上虽搽了脂粉,可仍旧遮掩不住那底子里透出来的惨白。
她的手轻轻虚拢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含笑问江候夫人:“阿娘这是太过喜出望外了吗?您就不替我欢喜?”
“……”江候夫人终于镇定下来,道:“欢喜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这时几时的事?你怎么一直没给我送个讯儿?”
越想越觉得心惊:“你还瞒着阿娘不成?”
江氏婉转的笑道:“并非有意瞒着阿娘,实在是……”她微一低头,道:“我的身子一向孱弱,怕让阿娘空欢喜一场。”
说是这么说,个中又有多少隐情,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江候夫人倒信了她的说话,毕竟这也在情理之中。母女连心,她这边有什么状况,自己总是彻夜难眠,自禁不自禁的便要替她考量。
“你……”江候夫人虽然嗔怪,可说到底是关心江氏的,忙关切的问:“几个月了?太医诊过脉没有?胎像可还好?这些日子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阿娘放心,一切都好,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我放出声去说是有了身孕,没出两个月,我便有了。我听奶娘说,这是孩子嫉妒了,所以来投胎。”
她虽娇弱,此时却满脸慈爱:“说来大抵是我和孩子的缘份到了,自从知道有了身孕,除了前两个月恶心想吐,再后来就一直十分平顺……”
太医每次诊脉都说还好,她母体虽弱,可药、食双补,到底没亏着这孩子。
江候夫人也不免替她高兴,道:“那便好。都说这儿女和爹娘是夙缘,不是来讨债就是来报恩的,这孩子来得如此逢时,又如此讨巧,想必就是传中说来报恩的。”
什么都没有她们母子康健最重要,是以江候夫人犹豫了一瞬,还是没问是儿是女。
江氏却十分安慰的道:“太医把过几次脉,都信誓旦旦的说是男胎。”
“真的?”江候夫人不由得念了声“阿弥托佛”,道:“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不枉我私下里替你捐的那些香油钱。这回可好了……有了嫡长傍身,你这辈子便终身有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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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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