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守秘

在一颗茂盛的果树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孩童交谈。

当叶听到吉尔的狂言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呵斥这个大胆幼童的妄想,而是继续耐心地问道:“吉尔,你为什么要那块石板呢?”

女人这样好声好气的询问,反而让吉尔不好意思起来,他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原是想让女人难堪,没想到最后却被女人给反摆一道,他小声红着脸道:“因为那是知识。我爷爷说过,知识是众神赐予人类的珍宝。人活着就是为了独占知识。人拥有了知识,就拥有了一切。”

叶听到这话,反而笑了起来,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悲悯地看着这个孩子,仿佛她看到了这个孩子成为知识奴隶的命运。

在叶眼中,四肢孱弱的吉尔就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兽,失去了长辈的庇护,为了掩护自己的虚弱只能在天敌面前卖弄自己那还没长好的利齿,殊不知在捕猎者面前,落入陷阱的他早已失去了仅有的优势。

叶是一位优秀的狩猎者,她从来不会给任何猎物逃脱的机会,她的笑容即是她的陷阱,她抚摸着这只瑟瑟发抖的小兽:“吉尔,知识是分享,而不是占有。就像米娅先知曾经说过,知识是水,如果被人独自占有,没有交流,最后只会腐烂发臭。如果你真的想看那块石板,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我可以教给你。没有谁能阻挡一个人求取知识的脚步。”

吉尔迷惑道:“为什么?”

叶像母亲一样将吉尔头发上的银饰取下,把吉尔散乱的小辫解开,重新梳理,和缓着语气道:“这个世上不是一切都需要理由的,比如爱与恨。吉尔,我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你的爷爷告诉你要去独占知识,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了你,这就是他对你的爱。吉尔,知识是宝贵的,但它不应该成为你的全部。你已经为了知识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我不希望你最后为了知识连自己都失去了。你还是一个孩子,拥有大把时间,慢慢寻找你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吧!”

渐渐的,一个小辫在叶手中出现,她将取下的银饰重新箍紧金色的头发,最后温柔道:“吉尔,人应该是知识的主人,而不应成为知识的奴隶。我会教给你石板上的东西,不仅是你,我会把它交给所有向我求学的人。我相信,这是石板的创造者想要看到的,这也是慷慨的伊安神所应许的。”

说完,叶便转身离开这里,她没有再问任何关于鳄神的事情,只余吉尔一个人独自沉思。

就在叶走了几十步后,她身后的吉尔突然站起来大声道:“那位鳄神名为伊凡,祂只能在风雨之时出现,你们如果要猎杀他的子民,最好选在太阳最盛之日,因为那是祂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这次吉尔没有谈任何交换的条件,这是吉尔第一次向外人破例。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陌生人无欲无求的爱与尊重。在原先的部落中,吉尔的母亲是异族人,他的爷爷是落败部落的祭司,他一出生就被看作是知识的容器,是与守密之神缔结契约之人的后裔,唯独不是他。

大人善待他,企图用他们那微不足道的情感来哄骗吉尔,让吉尔带领他们走向辉煌,但吉尔却在戏耍他们之后,不给予任何正确的答案。

而那个所谓的爷爷传给他知识也不是因为爱他,只是因为他是承载秘密的最佳容器,只要他活着,秘密就在他和他后裔的血液中流淌,部落就不算灭亡。

母亲生育他,却不了解他,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惨死,却不知道流在她身上的守密者鲜血才是根源。战胜部落中的祭司从来不需要一个异族的神明眷顾者,因为祭司才是神秘方面的权威。

吉尔同情她,也怨恨着她,同情她的无知,怨恨她的天真,正是因为她对自己职责的逃避,才让吉尔一出生就被神明选中,成为了所谓的守密者,一生被**淹没。

正是因为如此,吉尔才对一见面的石产生如此大的恶意。因为石和他就像镜中的双子,一样可悲。

背对着吉尔的叶,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回头看向吉尔轻声道:“吉尔,谢谢你。”

然而,吉尔刚说完这话,晴朗的天空突然凭空降下一道霹雳,落在吉尔的面前。而吉尔早有戒备,他迅速滚到一旁,抱着头躲开了这道闪电。

这是上天给予吉尔的警告,因为他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违背了他的祖先与守密之神签订的契约——知识只能用知识交换。

当他刚要呼出一口气时,天空又是一道巨响,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似乎不想放过吉尔,见一道霹雳没有劈中吉尔,迅速又落下几道闪电。

吉尔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泄密,惩罚就来得这么重,他抱着头在四周狼狈逃窜,转头对叶疯狂喊道:“你快给我一个我不知道的知识或秘密!快点!”

走在远处的叶似乎也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呆了,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毫不犹豫道:“克洛斯的儿女编织光辉,月神的兔子失去踪迹,次日伊安的金车将出现在东方。”这是一句流传在祭司之间的关于预测天气的谚语,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个我知道!换点别的!”吉尔躲闪不及,姣好的面庞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斑纹,像是一件破碎的瓷器。

叶赶忙将吉尔拉到自己身后,借着自己灵敏的身躯避开一道闪电,但是还是被灼伤了脚腕,奇怪的是叶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反而是吉尔发出一声痛呼。

“这是专门冲着我来的,你别管我,快点想一想知识!”身后的吉尔,捂着自己的脸,大声宣泄道。

叶接连说了好几个知识和秘密,却都没起作用,天上的雷电依然狂躁,说明这都是被吉尔知道的。

“该死,你没事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啊?”平日里好脾气的叶此时也忍不住狂躁起来。

“你以为我想啊?你问我那些祖先去,他们或许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狼狈的吉尔却不改恶童本色,反唇相讥。

“日神伊安用她的弓箭射杀了作恶的风神维鲁,败者的头颅由忠诚于她的祭司献上。狼首既是她的勇武的象征,也代表着她不可冒犯的力量。人类不可将自己罪恶的鲜血洒向伊安的祭台,这会使她发怒。”叶见之前的知识不管用,于是换了一个话题,这是吉尔未曾听过的异族神话。

叶的话音刚落,天上那些恐怖的雷电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渐渐消弭。吉尔脸上的裂纹在听到这个神话后,也重新愈合。

叶和吉尔都呼出一口气,暂时安下了心。

在云层之上,人首鸟身的守密之神看着自己刚刚收获的秘密,露出满意的微笑,正欲飞回自己的巢穴之时,却不知一支金箭悄悄搭上了金弓,对准祂射出了无声一箭。

一道金光划过天幕,众人的头顶之上突然发出一声雷暴,一位神明骤然陨落,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位掌管秘密的神明。

“守密之神,这个神职不错,你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呢?有没有我想要的呢?”高山之上的银发神明看着自己掌心的曾经的守密之神,露出一个笑容。

在她肩上,知识之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对这所谓的神明面露不屑。

……

“哈哈哈哈哈哈”地上的吉尔突然发出一声狂笑。

“怎么了,被雷劈傻了?”叶忧愁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知道一件高兴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吉尔继续大笑,甚至开始在地面之上翻滚。

“从此以后,我就是伊安神最虔诚的信徒!赞美伊安!”吉尔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对天上那轮太阳发出赞美声。

“这孩子真疯了……”叶对吉尔的反应十分无语。

……

傍晚,石等人抬着一只半个成人大的野兽回了营地,这野兽身有鳞甲,口含利齿,四肢和脖子上装饰着黄金,它的眼睛依然睁着,只不过瞳孔已经扩散开来。

由于天气渐热,尸体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腥臭和腐烂味,随身跟着的苍蝇让众人生厌。

石将这只野兽重重地摔在地上,对围观的众人道:“诸位,这就是那个吃了我们同胞的怪物,我们已经把它打死了,大家不用害怕。”

“爱兰、爱兰,你看看是不是那只怪物。”有人推着小女孩,让她前去辨认。

小女孩被推着一脸害怕,她只看了一眼,便道:“我不知道,应该是,也有可能不是,那个怪物好像比这个大。不要再问我了,呜呜。”

众人见唯一的目击证人都不确定,原本安定下来的心,瞬间又悬了上去。

这是有人突然走了出来,正是闲来没事的米娅,她笑道:“既然不确定,就剖开肚子看一看吧。如果是的话,里面肯定有骨骼血肉。因为一天的餐,如果不出意料可以在肚子里留存两天。”

“对,剖开肚子看看。”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好,给我一把斧子。”石也答应的很干脆,向旁边的人要了一把石斧。

“呕。”石一劈开鳄鱼的肚子,一股腥臭味就弥漫在空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发出阵阵呕吐声。

石捂住口鼻,在胃中翻找,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些骨骼,最后甚至还找到一只完整的手掌。

众人大怒,纷纷对其拳打脚踢,将鳄鱼的尸体踩成肉泥。

而米娅也顺势为部落中人讲解这种野兽的名字以及特点。

就在众人以为怪物事件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第二天,一个部落的来访,告诉他们事情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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