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去问问那些百姓,都知道要不是有我们盛林军在前方浴血奋战,哪还有现在的太平日子?!说我们枉顾社稷?大人怕是忘了,想当年老子杀古鲁贼的时候,你这老头还安坐庙堂弹劾林帅呢!”
吏部尚书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胡子眉毛都要翘到房梁上去了。
“粗鄙之徒!你们盛林军反了天了!?”
萧良骥可听不得任何诋毁盛林军的话,立刻呛了回去:“你这老匹夫还口出狂言!存心找茬呢吧?!”
“为陛下效力乃是天道!这都不肯——林肖将!你这是要弃陛下,与林霜沆瀣一气不成?!!”
礼部尚书骤然调转矛头,所指,乃是武官之首处。
只见那人缓缓侧过头,对着怒目圆瞪地吏部尚书,不咸不淡地挑了一下眉。
武官之首,天策上将,林肖将生得眉清目朗,面如冠玉,英特迈往,开口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一副闲散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陛下。”
朝堂肃穆,他却姿态不羁,禀圣上时只微微拱一拱手,而后抱双臂于胸前。
“想来是尚书大人,不忍禁军离开皇城也不信任当地府兵,故而想将此重任拜托给盛林军,只是……”
“哼!只是什么?”吏部尚书自觉更盛一筹,于是理直气壮,出言便是激将:“林天策不会是连此等小事也办不好吧?”
“尚书大人说笑了,盛林军连古鲁首领的首级都取得,一个江湖人更是轻而易举。只是,盛林军只管抓人,烦请尚书大人告知其所在,一来一回,将士们当作去南方踏青,也要不了整月。”
“还是林天策颇有觉悟。”礼部尚书见他服软,姿态便高傲起来:“那贼子上月出现在岭南道,尔等且快些出发吧。”
林肖将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拉长了音“哦”了一声,而后又好似好学的学子般,问:“那请问尚书大人,此时此刻那贼子……在哪郡哪县什么街什么巷的哪间房中呢?”
吏部尚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夫如何知晓?”
“大人,这可不行啊。”林肖将锁着眉,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您得知道啊,不然我等如何出发捉拿?盛林军又不是京兆府,无凭无据无线索,纵使我军是并利箭也实在不知射向何处啊。”
“这,这关我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始料未及,吏部尚书有些慌乱,故作镇定地理了理官服,眼睛却心虚地瞟向文官之首处。
丞相杳琛身着大红官服,庞眉皓发,颇有刚正不阿文人风骨的味道。
他挺直着脊背双目垂下,似是在看太极殿中的地砖,对吏部尚书的求救充耳不闻。
林肖将浅笑道:“这怎的不关您的事了?尚书大人扶绥万方,承平盛世,我等盛林为大人做一回衙门捕快又如何?”
“大合有大人乃是陛下与我等之幸,胸中块垒,锦绣山河。大人拜相指日可待,将深敬大人。”
“我,我,我”
慷慨激昂的称赞把吏部尚书弄得冷汗直流,本想以林霜的事挫一挫盛林军的锐气,未成想被林肖将反将一军,三言两语便把责任推到了他身上。
吏部尚书惶恐地看看杳丞相,又看看上位的夏帝。
你让他怎么说,若应,丞相还未致仕,岂不是有狼子野心篡位之嫌?若不应,便等同说心中无家国,林肖将借此再行胡搅蛮缠,尚书之位还如何能坐得安稳?
这下巴结丞相不成,自身也难保了呀。
一顿支吾之后也“我”不出来,吏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得哀求地唤道:“陛下。”
龙椅上,夏帝刚过花甲之年,却面色红润不见老态,哪怕听了这么久的群臣争吵,也不见其怒,目光一如既往地和善慈祥。
开口便是劝和的话:“两位爱卿都是为了江山为了朕,莫要以此伤了和气。”
夏帝:“今日科举放榜,乃朝堂添丁大喜之日,不如先宣旨,而后再群策群力,一同商议捉拿贼人之事。”
吏部尚书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了回去。
众大人躬身:“陛下圣明。”
中书舍人已在一旁侯了许久,闻言立于殿前,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往佶二年恩科殿试双柳才子魏安宜高中榜首状元及第,殚见洽闻,胸罗锦绣,锋发韵流,慧业文人,特赐官为朝议大夫,下之於上也,有奏状之言,有制詔之辞,有朝议之公,有舆论之详,望卿不负朕之所托,为国为家,为政为民。”
“谢主隆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往佶二年恩科殿试上京才子高中榜眼及第……”
看着状元的侧影,吏部尚书与侍郎默契地一对视,欣慰地笑了。
往年新科状元及第,皆从翰林院编撰做起,可今儿咱这榜首高登,竟恩赐从五品散文官。魏状元更是前三甲中唯一的寒门出身,定是会纳入丞相麾下,看来又能给林肖将那小子添添堵了。
“报————”
封官的恩旨还未唱完,殿中突然闯进一个迅捷的身影,举着卷轴一路小跑至台阶之下,单膝跪地,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大声禀道:
“禀陛下,会川大捷!会川大捷!”
这声音如海浪般扩散开来,搅得群臣狂喜不断,一时间大殿中人声鼎沸。
陛下一下子从龙椅上站起来,控制不住脚步地走上前,满脸红润地大笑三声:“好!真是太好了!”
继而问斥候:“骠骑卫上将军何在?!”
“回陛下,将军随捷报一并归来,现正在殿外等候!”
“快传将军!”
宦官朗声唱道:“传骠骑卫上将军杳闻宁觐见!”
此时已经有临近的人开始向丞相道喜:“恭喜丞相,真是教导有方啊!”
“恭喜恭喜!”
随着传唤的命令落下,只见两位年轻人走了进来,打头的那位个子较旁人矮上几分,梳高髻穿短打,巾帼女子,气势超凡。
二人昂首阔步地穿过群臣,径直朝皇帝跟前去。利落地单膝下跪,抱拳。
“不辱皇命,得胜归来。”
“臣女杳闻宁。”
“臣尹呼安。”
“参见陛下!”
“欢畅快哉!”看来皇上是喜不自胜,又一连说了三个好,侧头对丞相道:“杳爱卿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丞相看起来格外淡泊,恭敬地躬下身去:“为陛下效力,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况且陛下为宁儿开了女子为将的先例,已是莫大的殊荣,万不可再辜负这皇恩浩荡。”
皇上大掌一挥:“爱卿说的是哪里的话,宁儿是未来的太子妃,朕帮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你说是吧,太子?”
“啊?是。”
太子看来也甚是喜悦,呆呆地望着大殿之下,直到父皇问询才回过神来。
“看看,看看。”皇帝似乎是夸不够似的,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又将话头抛向了站在另一边揣着袖子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的人,
“林爱卿,你说呢?”
见陛下竟然去问林肖将,众臣不由得紧张地倒吸一口冷气。
天下谁人不知,先帝曾将相府嫡女赐婚给战功赫赫的林肖将,彼时杳小姐不过五岁,以培养感情为名被送进林侯府十载,却在及笄之前,于朝堂上当众毁约。
林杳两家在朝堂上素来水火不容,而且现今杳闻宁是太子亲自求娶的准太子妃,二人之间的氛围也甚是微妙。
陛下这一问,大殿中的空气似是都冻被结了一般。
“挺好的。”
短暂的停顿过后,这位年轻的天策上将施然笑开,带着一股他惯有的风流多情之感,回了话向皇上揖了揖拳,“既如此,虎符可是能还给臣了?”
“陛下。”
杳闻宁不卑不亢地开口,清丽俊逸地面容上带着些军人的飒爽,“虎符在此,归还于陛下。”
她手捧着象征着兵权的物件,毫不犹豫地呈了上去,不料半路却被一柄折扇拦住。
“将军还是直接给在下的好,此物总归还是要到将手上的。陛下日理万机,就莫要劳烦他老人家再来当个中间人了。”
说着,林肖将敛袖伸出双指,欲要取走她掌心的虎符。
杳闻宁是不给咱这位天策上将一点面子,不动声色地向下移了半寸,在众目睽睽之下躲开了他的手指。
而后低头单膝跪地,样子忠直无比,态度表明了只听候夏帝的命令。
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同样是针锋相对,比起方才面对吏部尚书时的云淡风轻,此时林肖将的咄咄逼人似乎更加直接了当。
周围的大臣们都不敢抬头,生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这小姑娘比她父亲可谓是青出于蓝啊。
夏帝笑呵呵地坐下,除了开心似乎看不到其他情绪:“这南部初定,尚不能确保其局势平稳。看来虎符还是由杳将军暂代保管为好。”
林肖将站回原位,听闻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下。
他虽依礼制穿了紫衣,却未着官服,只擐对襟长衫,腰间别了块雕刻粗糙的无事牌,以一颗漆黑的煤精石相佐,双股朱红色绳系之,看上去与他的身份气质甚是违和,却在垂手时下意识地摸索了几下腰间的无事牌。
谁料,一向以沉默寡言著称的杳闻宁突然哼了一声,启唇道:
“林天策似乎对陛下的决定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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