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婚事

闻濯尘定定地看着闻雨眠,心中震颤不休。

他以为妹妹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不想她心中澄明。

天子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对萧清瑾已不似早年那般不闻不问,甚至偶尔还委以重任。

萧清瑾想要寻一个颇有声望但又不至于木秀于林的岳家,天子不会不知道他的意图。闻耀民虽官位不高,但早年曾随天子征战,颇得圣心。天子相信闻耀民的忠君之意,所以要把闻家的女儿送给萧清瑾,当一个求和的礼物。

闻雨眠想的都是对的。可这一切本不该她去思量。闻濯尘握紧了拳头,关节都在作响。

“哥哥,”闻雨眠小小的手放在兄长的拳头上,像是一片花蕊包裹住了石头,“即便只是你手下的一个士卒,只要有了婚约,皇家就不会再为我赐婚。”

闻濯尘神色挣扎,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如果真的谁都可以,不如嫁给砚声。他与我们家素有情谊,人才品行皆是上乘,日后必定不会薄待你。”

“不行。”闻雨眠不假思索地拒绝,“与我成亲势必会开罪七皇子,他……”

“为何不行?”闻濯尘又有些沉不住气,“这满天下看一遭,谁都有可能会畏惧皇子权势,唯独他不会。只要母亲开口,他不会拒绝的。”

“哥哥也说砚声兄长与我们素有情谊。我们怎么可以明知他前程似锦,还要毁他亨通青云路呢?”闻雨眠十分坚持,“若是哥哥手下士卒娶我,金银权势我们都可以应许他,也算是两厢情愿。可敢问哥哥,我们凭什么让砚声兄长来做这件事呢?就凭他是个好人吗?”

闻濯尘被问得心烦意乱,再也想不明白,干脆一挥手:“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不要轻举妄动。”

……

气候回暖,云层间依稀露出了些阳光,乔木花草都抖擞了些精神,一扫冬之萧条。

朝廷任命已经下来,余砚声被授予太常寺少卿一职,即日便可走马上任。

这是个好官职,素有清名,前朝贤相李明便是自此官职步步高升。李淡锦闻此喜讯,乐得合不拢嘴,立马着手,以接风洗尘之名设宴,广邀京中相熟的贵妇,欲请托官场前辈照料这位新起之秀。

但照闻濯尘的说法,李淡锦此举多半也有炫耀之意,恨不能将余砚声之才德告之天下。

甚至为了这场宴席,她早早便令人买了好几匹云绫锦,又请来了京中最好的裁缝,为余砚声做了两身新衣。

云绫锦寸锦寸金,即便是在京城,也少有人家能有如此财力。闻濯尘前年凭借着单骑破敌之功,封为左郎将,趁着李淡锦心疼他伤重,好说歹说才得了两身,如今却瞧着母亲为余砚声豪掷千金,当真是妒忌得牙痒痒。

李淡锦脱不开身,好说歹说,都没能让儿子亲自跑一趟去将新衣服送到余府,只好又将差事交给闻雨眠。

闻雨眠也没多想,正巧现下闲着,便令桃儿带了衣服,径直去了一墙之隔的余府,直到被管家领进余府的饭厅,这才后知后觉,似乎有些莽撞。

“时辰还早。用过早膳了吗?不若一道?”如今的朝中宰相余远端着碗,回身客气地问了一句。

“已经用过了,谢谢姨父。”闻雨眠连连摇手推辞,见余远没吭声,这才发觉他此话另有深意,于是颇为局促地补了一句,“这么早过来,打搅姨父了。”

“无妨。”余远不冷不热地牵起嘴角。

闻雨眠也只能陪着笑笑。

她虽养得娇气,性情却像极了父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降住她的人,那必是余远无疑了。

余远和余砚声也像。声音做派格外的像,如出一辙的温和平缓,但又十分的不同。

譬如两人都说一句“无妨”,余砚声便真诚得让人感念于他的宽宏,可余远却总令人觉得他并非不放在心上,而是懒于与傻子计较。

闻雨眠每每见他,总觉得心中发怵,遍体生寒,老实得像只小鹌鹑。

本来么,余远和闻耀民一向互相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就得当着皇帝的面吵上一架。闻雨眠个性像极了她那位大咧咧的爹,自然也不会得到余宰辅的首肯。

“没有在夜半鸡鸣之时过府扣门,倒也不算打搅。”余远又补充道。

夜半鸡鸣?过府扣门?

他不会是在暗讽自己前些日子半夜拜访余砚声的事情吧?闻雨眠胀红了一张脸,嗫嚅半晌,却还是不知怎么解释。

“我随你去谢谢姨母好意。”余砚声挡住了替自己添粥的小厮,适时出声,为她解了围。

“不用了。”闻雨眠连忙推辞。

只听余远冷声道:“礼不可废,既然你姨母有心,还是要亲自去谢过长辈。”

余砚声点点头,规规矩矩地起身行了一礼。

闻雨眠便也跟着他福了福身,如释重负地跟着他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了长廊下,闻雨眠依旧心有余悸,有些担忧地问:“许久不见了,姨父还是这样可怕。他如今还罚你吗?”

余砚声带着笑意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劳你挂心。父亲虽然严厉,但我早已入朝为官,不会再动辄言罚的。”

如此自然是好。闻雨眠却只松了半口气,心中对自己今日在余远露怯一事很是介怀。

从小到大,上至皇帝太后,下至朝中官员,或有说她骄纵任性的,却无疑她品性德行的。她脸皮薄,极重面子,又听惯了褒奖,隐约觉得余远似是对自己不喜,更想在他面前争个好坏,偏偏事与愿违,次次失败。

“几日前,姨父丑时至府,有意再与父亲大人讨论一下蕲州出兵一事。但家父那时已经睡下了,因而颇为恼火。”

闻雨眠正暗自郁闷,听了余砚声的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向自己解释余远方才那番态度的缘由。

他站住脚,郑重其事地拱手欠身,眼中却含笑意:“是父亲殃及无辜,我代他向妹妹道歉。”

“没关系……”闻雨眠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被大人吓破了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外强中干地撑着面子道,“姨父的话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是么?那这个赔礼是送还是不送呢。”余砚声佯装苦恼,却在闻雨眠面前摊开手。

修长如竹的手上躺着个胖乎乎的翡翠兔子,水头极好,泛着幽幽绿意,似是掬了一捧深谷潭水。

闻雨眠很惊喜地接过来:“送给我的吗?”

“是啊。”余砚声挑眉,嘴角压着,却依然掩盖不住促狭之意,“给你冰冰脸,小心再燎出火来。”

闻雨眠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冰凉的翡翠和手心一起贴在脸上,衬得脸颊热如火烧。

她更加羞恼,捂着脸,瞪着眼,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年娃娃:“兄长!”

如此一来,余砚声眼中的笑意像夏日的潮水一般盈出来,藏也无用,只能赶在将人惹恼前连声告饶,徒劳地解释:“多年不见,这是兄长给你的礼物。只是回京之后,一事接着一事,没有找到机会给你。”

闻雨眠才不信他。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余砚声回京后就只与她见过几次,哪里送过她什么翡翠兔子。如今多半是将她当成小孩子,不知从哪里拿了个玩意儿来哄骗她。

“砚声兄长应该少和哥哥见面,省得沾染上不好的习性。”闻雨眠余怒未消,急于自证自己已然长成,颇为不甘地反唇相讥,“我常常苦思冥想,以兄长之才德家世,要怎样的金枝玉叶才能相配。如今看来,姨父不怒自威,兄长又伶牙俐爪,无论是哪位佳人嫁入余府,恐怕都难以招架。”

余砚声不笑了,停步瞧她:“ 阿眠这般上心我的婚事?竟到了苦思冥想的地步。”

他沉吟片刻,目光沉沉:“既如此,妹妹不如自入樊笼,既解决了我的婚事,又免其他金枝遭难。只当是日行一善,如何?”

闻雨眠忍俊不禁“若是如此,姨父恐怕要‘夜扣宫门’,求天子做主了。”

她先一步跨出余府高高的门槛。

余砚声跟在她的身后,没再多说什么。

……

到了设宴这日,李淡锦一大早上便令人给闻雨眠送来了从头到脚的家伙事,让她早些去拜见几位长辈,就差没有耳提面命地让她不可轻慢了。

闻雨眠一身鹅黄长裙,银线云纹,又着藕粉开衫,耳下所缀两粒黄宝荧荧生辉,温婉而乖巧。

她随下人到后院去,只见宾客已至,正三三两两相聚交谈。

十多年前,此处还是个荒落的园子。李淡锦见其无主可惜,便上报官衙,付以重金买下,又打通围墙,添置花草,修亭建院,引城外之水入园为湖,名明落湖。如今再观此园,已是曲径通幽,颇具诗情画意。

此时闻濯尘也已到了,看见闻雨眠出来,远远地冲她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同身边的几位长辈寒暄交谈。

闻雨眠环视一圈,并未寻到相熟的姐妹,正欲去寻李淡锦,却被一位穿金戴银的妇人抓住了手腕。

“哟,这不是闻小娘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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