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丸死了。
原谅我在他死后才回忆起有关他的一切,因为我用了太久的时间学习怎么做一个好朋友。而当我的友人是一个身世不幸、被所有人厌弃、自身还敏感内耗的小孩时,这个责任比我想象中要困难多了。
我爱罗并不愚笨,相反,他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心思细腻。因此他能敏感地察觉他人的厌恶,他有时问我,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我说不出那个残酷的真相,只好摸摸他的脑袋,说只要你能做个好人,我不会讨厌你的,我爱罗。
我不善于教育,只能用行动指引我爱罗,用父亲爱我的方式爱他,可爱显然不是能这么轻易付出的东西。譬如此刻,我想向我爱罗解释他不能跟我一起外出的理由,他却把这当成我要离开他的讯号,那喷涌而出的憎恨——杀气短暂穿透我的身体,我久违地嗅到了跟父亲尸体送来的那天一样的风,尽管只有一瞬,濒死的冷意却让我感到一点倦怠。
你其实一直恨我吗,我爱罗?因为我给你的感情其实是有前提的?因为我不能毫无芥蒂地踏入你的世界?
我问不出口。
而那个宿命般的午后,我捂着流血的手臂,没说话,只是盯着泪流不止的我爱罗。我不是他的人生导师,不可能一遍遍教会他所有的道理,何况有些我自己都一知半解。比如在他将要伤人时,自己自不量力,冲上去阻挠的理由。
沙中死人的血离我只有几息的距离,死神牵起我的手指跳着贴面舞,最后那镰刀落下,只割伤了我的手臂。我终于摆脱死亡的幻觉抬头时,正好看见我爱罗圆瞪的眼。
他甩下还在流血的我逃走了。
我倒是没生气,只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笑。我想教会他尊重生命的重量,反倒让他意识到我的生死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也就是在这时,夜叉丸向我走来。他有一双能让人联想到温柔的眼睛,替我治疗时确实也小心细致,但我看着他,却意识到了果然我无法理解他们忍者的世界。
因为他明显已经在暗处蛰伏了许久,却没有在我爱罗暴起伤人的第一瞬间出来制止。他在等待。他不能在我爱罗行动前阻止他,他必须完整见证我爱罗会选择什么,是保护?还是杀戮?他们在评估什么?……在我揣度的时候,夜叉丸意识到了我的走神,带着愧疚的神色说:“我替我我爱罗少爷向你道歉。”
我的手指痉挛,沉默片刻回道:“你们应该道歉的人是他。人类有一个永远不能被伤害的地方,那就是人的心。我爱罗过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痛苦百倍。你们……对他也太过残忍了。”
后续可能进行了一些类似这是我爱罗生来宿命云云的对话,我懒得听,跟我爱罗相处两年,我头一次庆幸自己不是忍者。忍者需要唯风影命令是瞻,而我不必。
可我讨厌夜叉丸吗?没有,因为他送到我窗台的食物,我才大大减少了与我爱罗外出的机会,不用向他解释我们在闹市为什么要分开。夜叉丸心思细腻且善于教育,如果没有他,我爱罗会是比现在恶劣百倍的孩童,我就可能会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杀死。而这样的人死了。
在担心我爱罗是否难过之前,我却先想到了:夜叉丸死后的他,仍然不会对我出手吗?
…
夜叉丸的死讯是手鞠告诉我的。我不经常见她,她却似乎对我印象深刻,她警告我现在的我爱罗跟之前大不相同,“你决不能靠近他,会死。”她紧紧蹙着秀眉,似乎真心实意在为我担忧,也可能是真心实意地恐惧着我爱罗。
我垂下眼,在内心评估:生死与人生的意义,到底哪个更重要?……我不合时宜地感到悲哀,因为我爱罗永远被放在天秤上衡量。于是短短几秒钟内,我得出了结论。
我对手鞠说:“可我爱罗是我的朋友。他的舅舅死了,他现在一定很伤心。带我去见他吧,或者你告诉我他在哪。”
“可是!你不知道——”手鞠想阻拦,但她咬着下唇,沙之眼附在她的脚跟,一层薄沙于我们之间攒动。我没在意,我已经习惯砂隐村连绵不绝的风,可手鞠却惊出了冷汗,逼迫她吞下那句“可他舅舅正是被他杀死的”。
“……我知道了。跟我来吧。”手鞠僵硬地松口,我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叹气,慢慢想到父亲的教育,想到冰箱还没有吃完的肉干,想到床头那本还没有看完的小说,想到睡醒时、我爱罗专注的绿瞳。接着想,父亲的教育肯定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我现在才会过得这么困难。
可我不想再让我爱罗成为那个被决定放弃的人了,他已经受够了。
可等我站到终点时,面前却没有我爱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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