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次交往，他们之间却与从前大不相同。白絮不再时刻陪着许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沉默地作画。
许晟就在旁边看着，也不打扰他，只偶尔探头偷偷看他画了什么。
白絮最近的画，色彩阴暗，经常是灰暗的雨天，像是在无声地哭。
“阿絮，歇会吧。”许晟把人抱住，白絮回过头去吻他，两个人接了吻，许晟的退开一些，说：“不做，就想抱抱你。”
许晟忽然有些难过，他们之间除了上床，再没有这般亲密过。
白絮便沉默地任他抱着。
“阿絮，想出去走走吗？这两天下过雨，凉快了很多。”
白絮不说话，微微摇了摇头。
“对了，给你看看小猫。”许晟打开手机：“我今天早晨喂了它们，有两只已经被领养走了。”
白絮看着视频里的小猫，仍不说话。许晟又想到了什么，他翻了翻，翻到了小狗的照片：“你看，这就是阿福，它是不是很可爱。”
许晟潜意识里想跟白絮说，他家还有只可爱的小狗，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带他回家。白絮却站起身，推开了他。
“许晟，你回家吧。”
许晟拿着手机，愣在那里面。
“要不算了吧，那天说的话不算数。”
没头没尾的话，许晟却听懂了，他惶恐地将人抱住，低声哀求：“阿絮，不要赶我走。”
一天又一天，这个小房子仿佛一座牢笼，把两个人锁在一起。
白絮觉得特别没意思，他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拉着许晟跟他一起坠向深渊。
他主动下厨给许晟做了吃的，他希望能为许晟做点什么。可是他总提不起精神，炖个汤的功夫，水几乎熬干，冰糖雪梨有些发涩，鱼丸汤盐放得重了，有些苦。
他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就要倒掉，被许晟夺过去，三口两口吃了干净。
白絮开始后悔了，他不应该因为那点私欲，再次将许晟拖下水。
许晟救不了他，没人救得了他。
许晟试着学做饭，一开始做得很糟糕，端上桌的成品惨不忍睹，让许晟感到安慰……的是，白絮并没有没嫌弃，默默地吃得干净。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或许没有白费。
许晟有了斗志，开始上网学习，每天花很多时间泡在厨房里。久了，厨艺提升了很多。
这天，他做了满桌的饭菜，已经很像模像样了，香味扑鼻而来。他拉着白絮坐在桌前，给他倒上饮料。
“阿絮，你尝尝好不好吃，我觉得这个鱼片粥不错。”
“许晟，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吧。”白絮的突然说。
许晟的心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白絮又想离开他了。
白絮总想离开他，好像不论他怎么样努力，都无法让他稍微开心一些。
“妈。”许晟接到母亲的电话，躲到阳台上去接听。
“阿晟啊。”母亲的声音透着担忧：“你怎么几天不回家。”
“我在阿絮这边。”许晟说着，看了看房间里的人，白絮坐在画架前，看起来毫无波澜。
“哦……我就是昨晚梦见你了，有点担心你。”孙琼华的声音难得流露出担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说：“你没事就好，在人家那里住，要勤快些，别总给人添乱，不然再好的人也经不住你折腾。”
“我没有……”许晟的声音不由带了些委屈，很快又遮掩了过去：”知道了妈，我会的。”
挂了电话再回来，他故作轻松地凑上前看白絮的话，却被画纸上的东西吓了一跳。
已经说不清他画得究竟是些什么，满纸好像任由墨迹四处流淌，黑红的色调却又让人触目惊心。
许晟犹豫道：“好像像地狱里的恶鬼，有点吓人。”
白絮漠然道：“嗯，是我的心魔。”
许晟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他看不出，看不出白絮的内心会有这样的黑暗。他只能强行弥补，安慰着白絮：“不要想那么多，跟我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白絮忽然问。
许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长时间压抑的委屈化成了愤怒，他问白絮：“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白絮低下头：“我觉得你在我身边不快乐。”
许晟再度恐慌起来。他听懂了白絮话里的意思，如果他不快乐，就可以离开。
白絮又要离开他。
“阿絮！”许晟有些恼怒，他把人抓起来，毫无章法地亲吻。白絮毫不反抗，他能给这个人的，也只有这些了。
身体被压住，许晟忽然问：“阿絮，你爱我吗？”
他看起来那么悲伤。
白絮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许晟在他的沉默中落下泪来，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哪怕是**正浓之时，白絮也没有说过关于情爱的话。
哪怕是哄哄他，他都不愿意。
许晟突然意识到，也许，白絮不爱他。他们之间，也不是从爱开始。
许晟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因为一个赌约那样生气。
可是他将白絮抱得更紧，许晟不想失去他。
他只能缠着白絮做更亲密的事，他把白絮压在那张简陋的单人床上，一遍又一遍纠缠。
“你到底想要什么？”白絮问他，声音带着悲悯。
许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也或许，他想要的很简单，就像他们一开始那样，他想要跟白絮在一起，看他淡淡地笑。
许晟原以为，那样的白絮是没有脾气的，他太过淡然，淡然得好像怎样都可以，又好像怎样都无所谓。淡然得太没有真实感。
现在许晟才明白，那样的白絮有多么生动。
他从未见过有一个人可以如此安静，若不是他有意逗弄他，白絮可以悄无声息地仿佛不存在。
一切平息后，许晟又开始后悔，他似乎做错了什么，但他却说不出来。他紧紧抱住白絮，惶恐不安地道歉：“阿絮，我太冲动了，你不要生气。”
“阿絮，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你就算之前不喜欢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对你也还不错，你……你可以试着喜欢我一点。”
许晟觉得这话说得非常言不由衷，他满心委屈：为什么啊，对他那么好的白絮，竟然会不喜欢他。
但是为了不失去白絮，他可以忍，也可以等。他愿意等到白絮真正喜欢上他。
白絮叹息一声，他伸出手覆住许晟流泪的眼，亲了亲他的耳垂。
“许晟，我给你唱首歌吧。小的时候，姥姥哄我睡觉就会唱，我总也记不住歌词，还能哼上几句……”
“风儿静，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白絮轻声哼唱。[1]
许晟想起来，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白絮在厨房里哼唱的曲调。许晟在他的歌声中放松了下来，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白絮的手指划过许晟的面庞，微微的痒让许晟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了他的手指。
“阿絮……”许晟迟疑地睁开眼睛，看白絮像以前那样，淡淡地笑着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白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朝他笑了。
起床后，许晟照旧赶早去菜市场买菜，他没有骑电动车，步行走在海滩上，早晨的海风吹得人有些冷，他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返程时路过海滩，太阳升起来照亮海面，又是漂亮的朝霞，又是美好的一天。
许晟觉得有些孤单。身边人来人往，只有他是一个人。
他想，如果白絮能陪着他一起就好了。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朝霞发给白絮。
他想跟他说，日出很美，生活也很美好。
他不想看到白絮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的样子，好像有一座牢笼将他封锁了起来，让他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阿絮。这两个字简直像是药，尝一口，都是彻骨的苦涩。
“有人落水了，快，快去救人。”
“打电话，叫救护车……”
沙滩上远远地拖上来一个人。不一会，人群围城了一个圈。
许晟挤进人群中，看到了躺在海滩上的人。
“阿絮！”许晟头脑轰地一声炸开，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几步上前，跪倒在白絮身旁。
急救的人无暇分神理会他，持续对着白絮胸口拼命地按压，白絮的身体在大力的按压下，几乎破碎，然而他却无知无觉，双眼紧闭。
直到力竭，许晟连忙上前替换下来，常年在海边生活，急救措施是必备的技能。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不断呼喊着：“阿絮，阿絮……”
明明刚才阿絮还在他怀里，明明他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做饭。
这一定是一场梦吧。许晟一遍又一遍的按压，内心不断祈祷。白絮毫无声息，四周传来议论声：“怎么会溺水呢？是不是走得太深了？”
“那也太不小心了……”
也有人说：“刚才就有人看到他，他一直往海里走，就是在寻死。”
“造孽哦……”
刺耳的声音震得许晟耳膜嗡嗡响，他应该早有察觉，白絮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对劲，他天天陪着他，却从未想过是为什么。
他只觉得阿絮是心情不好，只要他努努力，好好哄哄他，他就能好起来。
他实在太愚蠢！
“呜哩呜哩……”救护车呼啸而至，人群纷纷退让，几名医护人员迅速跳下车跑过来。
“医生，医生来了……”
[1]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出自《摇篮曲》郑建春填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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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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