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拦下我,也是要同我说话,可话没说上几句,我就被骗到含章殿里,差点没给迷药熏死。
这次我是说什么都不肯搭理她,于是抬脚便要往回走。
皇后一步拦在我面前,面色有些焦灼。
她正欲开头,我便道:“皇兄如今危在旦夕,皇嫂若是得空不如多去陪陪他,莫要再与臣妹纠缠,平白浪费时间。”
“霜儿,本宫知道你是在怨本宫。”
皇后赶忙扯住我的袍袖,生怕我会遁地溜走似的。
“本宫也是一时昏了头脑,本宫见兄长钟情于你,日日心心念念,夜夜魂牵梦绕,本宫这个做妹妹的,又怎会不心疼呢?”
“心疼?”我反斥道:“皇嫂心疼他,就给我下猛药,可曾替我想我?”
“我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难道是他胡迁想要便能要的吗?”
“此事与兄长无关。”
皇后急急上前一步,面上的紫妆在昏沉的月光下显得惨白,看上去玉软花柔,楚楚可怜。
莫说皇兄,就连我见了都要怜悯三分。
“都是本宫擅自主张,全乃本宫一人所为。”
她慢吞吞道:“兄长说他无颜见你,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本宫有错在先,自当要来向妹妹请罪。”
“都怪本宫鲁莽灭裂,行事草率,这才使得妹妹平白受了委屈。”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这皇嫂看上去犹如西子捧心般较软无力,可行事却是果决狠辣,雷厉风行。
上回含章殿厢房里的迷情药,乍一闻察觉不出什么,但若吸入太久,便可轻易叫人神志不清,如在梦里。
那日,若非我死死掐住自己手心,指甲硬生生扎出几道红痕,怕是早让胡迁得了逞。
可话又说回来,胡迁堂堂七尺男儿,在那迷药跟前竟直接缴械投降,连一丝挣扎也未曾有过,如今想来,不得不叫我一阵后怕。
我懒得瞟她一眼,一把将袍袖从她手中扯了回来,双手抱臂横在胸前,摆出一副轻易不好惹的架势。
我道:“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只是千万别叫驸马受了委屈,而今丹阳王领军在外,为我大魏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捷报连连。”
“皇嫂此举,无异于站在功臣头上挖墙脚,此事若只被驸马知道倒还好,可若是被丹阳王知道了,再误会皇嫂对刘氏存有什么恶意,又该如何是好?”
皇后听了我这番话,禁不住后退几步,沉思许久,又慌里慌张地看向我。
“霜儿妹妹,此番确是本宫的错,是本宫思虑不周,未曾想过这许多。”
“丹阳王一心忠于朝廷,四处征战,屡建奇功,是大魏的重臣,亦是大魏的功臣,本宫如此莽撞,确是伤了他老人家的心,多谢妹妹提点。”
我负手道:“皇嫂知晓便好,如今迷途知返,尚且不晚。”
“皇兄此刻朝不保夕,皇嫂应多将心思放在晃儿的身上,朝野纷争,稍有不慎即刻血流成河。”
“皇嫂若是想看着晃儿长大成人,登上大位,自当从长计议,未雨绸缪,而非都将心思放在胡大人的儿女私情上。”
皇后羞愧地低下头,“妹妹所言甚是,是本宫冒失了。”
“今后本宫定当一心护着晃儿,兄长也定会为了我们母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点点头,“话已至此,臣妹先行告退。”
“霜儿!”
我刚走出没几步,皇后又把我叫住。
我没回头,只问:“皇嫂还有何想说的?”
“本宫只想再替兄长问这最后一句,本宫保证,定是最后一句。”
“皇嫂问吧。”
“妹妹当真和兄长再无可能了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高悬在空中的启明星。
在一片黑暗的深渊中,它尤为闪耀,轻易便能看见。
可它又显得那般孤寂,那般竭尽全力。
我道:“此话我已讲过无数次,既是皇嫂最后一次问,我便再最后答一回。”
“不论我与胡迁是否有过过去,事到如今,过去已然是过去,自大婚那日起,我便是驸马刘起之妻,从今往后,也只想一心同他好生过日子。”
“胡太傅的情谊,臣妹感念在心,但臣妹对此无以为报,还望胡太傅能放下过去,再觅缘人,请皇嫂代为转达。”
说完这些,我俯身行了个拜别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我顺着宫墙刚走出一段,忽地闻见一阵悠然芬芳的玉兰花香。
刚一抬头,便迎面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他张开双臂将我拢住,下巴抵在我的额前,轻笑道:“殿下在想何事如此出神?竟连走路撞了人也毫无知觉。”
我仰头望他,这才发现适才藏匿起来的月光,竟不知何时又都露了出来,片片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了层银光。
见我傻不愣登地还没回过神来,他又卷着手指刮了刮我的鼻梁。
“眼下还好是撞了微臣,下回若再撞了旁的男子,殿下又该作何解释?”
我见他一副无中生醋的古怪表情,实在有些忍不住,只得抿嘴憋笑,打趣他道:“能怎么办?既解释不清,便只有负起责任了。”
“殿下想如何负责?”
我哂笑道:“自然是纳入府中,蓄为男宠。”
刘起听了我这话,英眉一横,双眼一眯,如啄木鸟般在我嘴上狠狠啃了几道,直把我双唇亲得热痛不已,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我。
“梅兰竹菊四位弟弟还不够殿下宠吗?”
我存心逗他,扼腕叹气地摇摇头,“这世间美男何其之多,仅就四个哪里能够?”
他有些气鼓鼓地道:“如今看来,都是微臣的过错。”
我提眉疑问:“如何说?”
刘起冷哼了一声,直勾勾地望着我,指尖捏住我的右脸,轻轻往外掐了掐。
“原是如殿下这般如狼似虎,仅有三日远远不够,回头臣必得加强锻炼,再有下回,定叫殿下连床也爬不起来,看殿下如何再去撞旁的男子。”
我猛然想起前几日的经历,吓得后脖颈一凉,肩膀一缩,滋溜一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忙往前挺身迈步。
我双颊涨得又烫又热,别说回头,竟是连看他一眼的底气都没了。
好个刘起,治我算是给他把着门道了。
刘起凌乱地踩着脚步,紧紧跟在我身后,却怎么都不敢多迈出一步,走到我身前来。
他一路追在我屁股后面,忙道:“殿下莫生气,方才只同殿下闹个玩笑罢了,殿下若是不高兴,只管拿臣出气。”
我讽道:“哪敢啊?驸马最有本事了,动不动便让人家下不来床,我可不敢得罪。”
刘起急得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搂住我的腰,像个弄丢了玩具的孩子般,死死抱住我不放。
他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重重的喘息扑在我微凉的皮肤上。
悠远无尽的宫道上,两道身影彼此重叠。
在这偌大的皇宫,如铜墙铁壁铸成的道道宫墙内,他早已成为了我全部的希望。
“殿下莫不是记错了,微臣哪次侍奉殿下,不是以殿下为先?”
“殿下说要怎样,臣就只敢怎样,殿下说不可怎样,臣就是憋出一身子汗,也不敢怎样。”
回想起那几日的荒唐情景,我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响,如除夕夜里放鞭炮般热火朝天。
“刘起!”
我扬声大叫他的名字,声音通过狭长的甬道一阵阵扩散开,在碰撞到未知的墙体后,又一阵阵原路返回,最终原封不动地拍回到我的耳膜上。
我羞红的脸,如鲜血欲滴。
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身边无人后,我才压住音量,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知些廉耻?这种话怎可乱说?”
刘起没事人似的,一脸嬉笑,“哪儿是乱说,这不是只说与殿下一人听。”
我横眉瞪他。
他又耐住性子缠着我,抬手指了指天上启明星的方位,死皮赖脸道:“不是刘起,是启明。”
“启你个大头鬼!”
我扬起脸,懒得理他。
可他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牢牢牵住我的手,温声道:“臣是同殿下说笑的,臣知道,在殿下心里,仅有臣一人。”
我斜眼看他。
“方才,殿下与皇后娘娘说的话,臣都听见了。”
“嘶——”
我倒吸一口气,蹙起眉,“你学点什么不好,光学人趴墙角?”
“嘿嘿……”
刘起不自觉龇牙笑了笑。
“可若不是臣听了这个墙角,又怎会知道在殿下心里,居然爱慕臣到了如此地步?”
刘起无动于衷地说完这番话,继续调嘴学舌道:“自大婚那日起,我便是驸马刘起之妻,从今往后,也只想一心同他好生过日子。”
他佯着我的语气,越说越起劲。
“这话可都是出自殿下之口,千真万确,字字属实,殿下今后可不许赖账。”
我牛喘好几道,好不容易才把憋住的闷气稍作疏解。
我问他:“你几个意思?”
他挑眉笑了笑,指尖勾住我的耳垂,在我眉间落下轻盈一吻。
“玉兰所言,启明句句铭记于心,视为你我的海誓山盟,今生今世,不敢忘怀。”
“启明此生也只盼能同玉兰好生过日子,除此,再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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