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早晨起，整座城市的人都在谈论雪莉。
她成为舆情攻击的对象，人们选择同情韦伯，斥责她背信弃义、打压异己。
连公司内部也开始不满，她刚上任就吞并韦伯家股权，一跃成为第三大股东，更为不妙的是还有了一票否决权。
考虑到病危大家才没有反对。
可一周后，她竟起死回生，并且已经在接受康复训练。
第二大股东费舍尔打响反抗第一枪，现在当务之急是压制雪莉，他以后者身体不适就为由，提议聘任代理财务官。
计划很快胎死腹中。
当天，她坐着轮椅莅临会议现场，不仅终止了议案，还巧言令色博取董事会同情。
报表泄露是巨大丑闻。
相关部门第一时间启动应急对策，阻止舆情发酵。少数得到风声的股民纷纷讨要说法。
所有接触过核心数据的工作人员都被逐一审查，在警察排查下嫌疑人被缉拿归案。
老韦伯得知儿子做法羞愤自尽。
巨大丑闻带多负面效应，在最新月报中销售额直线下降，股票价格大幅下跌。
为挽回大众形象，腾威从内到外制定了对策。双休、带薪休假、购房津贴，这些福利待遇不再是高管独享，在雪莉主张下也进入基本生产车间。
对外，他们承包了市区所有的公益支出。在最新招聘启事中，不再限制性别和年龄，只要持有岗位证书都能得到面试机会。
和工人站在一起是没错的，他们的力量无懈可击。出于长远考虑，董事会全票通过。
国内迎来一股热潮。
霍夫曼不仅被大人和孩子们奉为偶像，他的形象更是出现在电影宣传片、明信片和海报上。
公关部决定邀请霍夫曼为形象代言人。
他不愿过多涉足商业领域。前几次是带着任务。不过，他总是热衷把私人交情上升到工作中。
听闻雪莉入院，霍夫曼格外殷勤，前者的处境让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
下午四点，暴雨倾盆而至。
外面白茫茫的，收音机里响起《鹰在炫耀》的乐曲。迫切想要大展身手的雪莉，已经着手准备兼并案的谈判工作。
霍夫曼的守信程度让她惊讶，原以为会因天气取消或推迟。
她放下资料，温柔地迎上前，“这么大的雨，您不必跑一趟。”
“我们约好的！”
“这可以改变。”
他庆幸没有成为落汤鸡，可帽子却现出了端倪，霍夫曼尴尬地取下铁证。
这些举动雪莉看在眼里，她嘴角微扬，递过一杯茶，“快，喝下去暖暖。”
“多谢!”他小心打量那肿大的鼻翼，“还好吗？”
“问题不大。”她淡然一笑。
他是在报上看到婚变的消息。
“我认为，及时止损是有必要的。”霍夫曼垂下眼眸，腼腆地笑了，“而且......作为朋友，我不希望您嫁给否定您的人。”
这番话正中下怀，她有了进一步探索猎物的兴趣。
他递过礼物，“勇敢的人不能没有掌声。”
这无疑是在释放邦交信号。
霍夫曼没给雪莉拒绝的机会，她也没有拒绝的打算，多一位这样的朋友有利无害。
她喜欢下棋，不管走到哪房间都会摆上棋盘，她享受运筹帷幄的快感，尤其是现在。
“有时候真希望能明码标价......”
雪莉不如他那般全神贯注，哪怕对弈中还不忘打趣。
霍夫曼不明所以，只是露出礼貌的笑。
“把您变成我的私有物品。”她补充。
他落子匆忙，后知后觉中收起笑意，“您说什么?”
他的眼睛，如媒体宣传的那样——带着精锐，可多数时候都被忧郁清冷掩盖，像淋雨的孩子。
担心他过于拘谨，雪莉话锋一转，“这样就能省下一笔广告费。”
他松了口气，控诉她太过吝啬。
“我恨不得建造一座宫殿，把您藏在里面。”
“会有损您的英明。”
笃定能赢的霍夫曼迫不及待地宣告胜利。
雪莉故落下风，等他中计又绝地反击。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上尉先生，人生也一样。”
她落下最后一子，宽慰道:
“我最擅长的就是扭转乾坤，虽然不知道您在忧心什么，但我想说留得青山在......”
这段时间五花八门消息从未间断，霍夫曼以为她会消沉，可丝毫看不出低落。
她虽病着，却拥有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雨停，内心防线轰然倒塌。
窗外微风初起，风中充盈着青草的香甜，落日余晖的呢喃窸窣。
吹了凉风雪莉狼狈地干咳，她总想保持完美状态，可事与愿违咳个没完。
霍夫曼递来一杯温水。
每同他说话，她的眼里就会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尽管已经竭力克制，但脸上却自然而然地现出了痕迹。
“家人都在柏林吗？”雪莉侧敲旁击，探听信息。
“亲人只剩下妈妈和弟弟，因为工作原因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我大您几岁，也许您可以试着对我敞开心扉。”
突如其来关心使人木讷，霍夫曼机械点头。
“您很少提起带给您莫大荣誉的战争。”
尽管已经小心避开他的伤痛，可一提及战争仿佛触碰到他的活神经。
他轻声问:“在您看来，我是英雄吗？”
雪莉纳闷宣传部为何要包装一名新手艇长，官方杂志上也没有歼敌数量的记载，除了在校获得的荣誉外，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在日本进修。
她不急于探求答案，因为霍夫曼还没有放下戒心。
“您是帝国英雄，谁要不认可就是在违逆元首，那他就是国家的罪人。上尉先生，您在诱导我犯错吗？”
二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在一番“甜言轰炸”下他瑟缩回了阵地。他畏惧大众目光，畏惧舆论声音，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可听到反对声却会难过许久。
想不到今天竟有意外收获，急于获得认可的霍夫曼鼓足勇气，紧张地说:
“有些人，对我不太满意。”
话音刚落，他就明白这番回答蠢得无以复加，对方的沉默让他倍感尴尬。
雪莉用锐利目光端详他，逼得他眉眼微垂，心虚不已。
“众口难调，我们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就拿元首举例，甚至还有人讨厌他呢。”她打了个响指，温和指责道，“所以，您不用求证别人，更不用自我怀疑，只需相信自己是最好的。”
他遵守礼教，这个回答产生强烈的冲击。
“我自认为完美无瑕，现在您能对我提出意见吗？”
霍夫曼轻轻摇头。
她笑着鼓励，“我看人很准，您是个好孩子。”
他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忍不住探究真相，“您看到了什么?”
“您不再担心我是坏人啦。”
闻言，他向她投来羞涩而欣赏的目光。
“您会原谅他吗？”霍夫曼小心问。
“不会。”
“那以后呢？”
“这不会因为时间推移或是受害人得到补偿，就能减轻行犯罪分子的罪孽。”
她的手小心靠近他脖颈，最后，轻轻落在桑蚕丝巾上。
“那么，您呢？”
时至今日，霍夫曼仍然无法坦然面对那件事，他眉头微蹙，凄然地暗示:“他们说......误会解除了。”
“可以吗？”雪莉轻抚方巾，试图揭开谜团。
他违心地点头。
“每个人都有拒绝的权利，您要敢于说不。”
“没关系，我同意。”
察觉出他的抵触情绪，她没有进行下一步，问了个对方擅长的话题。
“潜艇生活是什么样?”
他思考从哪里讲述他的战争，是潜艇训练学院还是战斗巡逻任务。民众不了解潜艇生活，将其视为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
事实上，U型潜艇上服役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油污和噪音，艇员们长期在闷热、幽闭和肮脏的空间中生活，只有在击沉船或是摆脱反潜追击后，他们的情绪才会短暂地出于高涨状态。
◎
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雪莉决定利用媒体效应，过去她不屑于此，尝过苦头后开始到福利院做义工。
兼并案重启。
恒星集团幕后掌权人是瓦格纳旗队长。
对方相貌英俊，衣着考究，态度傲慢。
“要求很清楚，我们负责输送劳工，每人每天六马克并且保留附属集中营。”
他把文件扔在一边，把玩起单片眼镜。
“我增加到每天12马克，500名工人，按照合同约定期限两个月。期满，所有劳工并入腾威。”
“里面有波兰人，”瓦格纳露出夸张的表情，“还有可怕的苏联战俘，雇佣他们会产生一笔庞大的支出，不如交给我们。”
“您知道怎么提高生产效率吗？”
“鞭/子。”
她拿起对方名片，然后手指猛地一扬，手中的纸牌便如脱缰的野马般飞到对面。
瓦格纳被冒犯到了，脸上带着一丝愠怒，“这就是您的诚意?”
“生产效率的提高主要取决于职工的态度和参与度，就像这张牌一样。”
“没有这样的准则。”
“我的脑袋就是准则。”
瓦格纳无言以对，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除此之外，您还将获得一笔报酬，这不在合同中披露。”
“劳工应该实行优胜劣汰制度。”
“这需要成本，除非您一天之内给我一批纯正的德国工人。”
他努努嘴，并没有结束谈判的意愿，相反还在期待雪莉开口。
“您开出的条件，除了帝国商业没有一家企业会接受。”
“我们有先进的引擎技术，只要筹集到资金就能起死回生。”
雪莉将报表递给对方，“根本不会有人投资，再僵持下去只会增加贵公司的亏损，前些日子的新闻想必您也知道，相信您考察过其他企业。”
瓦格纳转动钢笔，点头默认。
“您再次选择我们，这就代表腾威的方案最合乎双方利益。”
“只有贵公司才是帝国忠诚的伙伴。”瓦格纳粲然一笑，“财务官大人，合作愉快！”
原本董事长对雪莉持有偏见，但兼并项目做得出色，与其来日多一股势力，不如将其纳入麾下。
二人在战略规划上的意见也较为相似，依据报表数据，他同意侧重向友好国家稳步发展，同时适当缩减国内市场。
在成为董事长最倚重的财务心腹后雪莉也在暗中安插耳目，慢慢渗透董事们的各个领域。尤其是与塞弗特家有过节的，她要逐个清算。
她将费舍尔列为首要打击目标，在一番运作下成功将私人矛盾转化为集体矛盾。
一时间，雪莉可谓是扬眉吐气。……
喜欢主宰一切的毛病又犯了，虽然不待见姐夫，但仍为其筹划到子公司负责人的职务，连发誓绝不踏入商界的妮卡，也被妹妹委派了诸多闲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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