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云坊，练武高台上，游客和丹凤眼两人各居一侧。
高台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吉云坊众人和蒋子寒选了个视线好的看台，两路人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比武。
吉云坊人多势众，喝彩声浪一波盖过一波，游客这边的加油助威声相比之下就稍显清冷，蒋子寒好面子，虽然寡不敌众，却硬是要扯大嗓子和对方争个输赢，一个人吼出了一群人的气场。
管家年纪大了，耳朵受不了，早早地就搂着习籽退出了喝彩区。
“我刚听几个大人说……”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从人群里努力钻出来，衣服皱巴巴的。
孩童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问道：“这个小哥哥中的是暗夜阁的虚空咒？”
管家擦脸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打量了他。
吉云坊里的人大多都是暗夜阁出身，因为身体构造的先天优势，从小就能驱使异能，这个小屁孩也不例外。
管家把他当小大人，随口应了他：“你知道虚空咒？”
“当然知道了！”小孩笑得见牙不见眼，“以前听我的老师提起过，虚空咒算是一种高级别的符咒幻术。操纵时需要配合符咒才能驱使中咒人为自己所用，有如提线木偶一般。可好玩了。”
好玩一词倒是符合小孩的心性，只是这词用在命悬一线的习籽身上，不妥帖。
可他也没法跟一个小孩子拿乔，这小孩说话头头是道，他便双手搂着小孩的肩膀，迫切地询问：“那你知道破解的办法么？”
“我老师说过，虚空咒外力不可破。”小孩找了个台阶兀自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了管家，见他不要，才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除非废除阵眼。”
“去暗夜阁废除阵眼，说起来轻巧。”管家蔫蔫地叹了口气，“可做起来谈何容易啊？”
“虚空咒是暗夜阁福音殿里数一数二的高级符咒阵法，多重禁制加成保护不说，就连看守者就有好几十个，想凭借一己之力废除复杂的虚空咒，不现实。”
小孩摇了摇头。
挺实诚，说起话没个把门的。
管家唏嘘了一声，感慨自家二少爷命途多舛。好不容易死而复生一回，又遇到这种救不好的无妄之灾。虽说习籽不是管家亲手带大的，可这么多年的碰面，多少也是有感情的。
不自觉地，管家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小孩两口把棒棒糖嚼碎，吞了，四顾周围后，凑到了管家的耳边：“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也能救人。”
管家双眼再度有神起来。
“再高级的幻术也是幻术，幻术的本质是虚假的，只要能冲破虚幻，窥见现实，就能迎刃而解。”
简单解释就是，靠别人没用，得靠自己。
这不就跟之前在天启拍卖行外头，蒋子寒同他说的是一个意思么？
敢情这小屁孩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管家内心好不容易被平息的绝望感又一次萌生出来。
“爷爷，您就不好奇，我的老师是谁么？”
管家侧过头，没回答。他还真就不好奇，老师是谁跟他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小孩年纪摆在那，玩心就重，对方不问，他却想回答，博取注意力：“你真的不好奇么？我可以跟你说。”
“好奇。”管家顶不住对方死缠烂打，只得耐着性子回复他。
回答完管家的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游客身上，好几次游客差点被丹凤踹下万丈深渊看得他毛骨悚然，可接下来的每次精妙的化险为夷，又让管家热血沸腾。
两人旗鼓相当，实力不分上下，要想在比赛上分输赢，恐怕到最后靠的是体能。
高台上都过了好几轮招了，奶呼呼的小屁孩也一直没出声，管家还以为他走了。
“关于你老师，怎么不说了？”
小孩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干净屁股后头的灰，整了整衣服，正色道：“爷爷，您觉得暗夜阁阁主的实力怎么样？”
“只手遮天吧。”至少在管家看来。
“那您知道一个关于暗夜阁的秘辛么？”小孩神秘兮兮地说，“每一百年，大自然都会对阁主降下天罚。”
“万事万物有馈赠，就有刑罚。我听说，百年一遇的天罚相传是为了抑制阁主实力的扩张而降下的，每一次天罚，暗夜阁将迎来一次毁灭性的打击，阁主陨落，暗夜阁也将重新洗牌。”
“可数月之前，百年周期的天罚却被云端白塔给抵挡了。这意味着，暗夜阁已经掌握了代替天罚的方法。一旦没了天罚的制衡，暗夜阁阁主的扩张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管家淡淡地说：“天罚是自然界所注定，我们普通人连暗夜阁都管不了，又怎么能管得了自然界的惩罚？”
小孩的面色这一刻变了。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慎人的笑容：“阁主想急速扩张势力，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能挺起腰杆，能反击而已。”
证明？管家细思极恐。
“想向谁证明？”
小孩明显话里有话，言外之意是，阁主只是被操纵的小丑，而阁主身后的那位，才是更加难以捉摸的存在。
这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言论太让人震撼了。
“向统治者证明。”小孩轻轻一笑。
“统治者？”
“这个世界都在统治者的监视和掌控之下，高高在上的阁主也不过是被统治者囚禁，被放逐在这一方世界的蚍蜉而已。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诸侯和周天子的关系，如今诸侯不知死活地想试图占领天子的王朝，向天子发起战书。不过，这些无畏的斗争在统治者看来，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足为惧。”
“你……你到底是谁？”管家后脊背袭起一阵凉意。
眼前的小孩高深莫测，完全不是他能窥探清楚的存在。
“我也只是被老师派遣来的一个学生。”小孩又掏出一个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在虚空晃动了几下，“而我的老师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统治者在哪儿？！”管家颤抖地抬头望天。
他的认知彻底出现了偏差，他想声嘶力竭地咆哮出来，以这种发泄的方式试图减弱心灵受到的震撼。
“他在哪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小孩跳着从台阶上站起来，把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他说话时腮帮子鼓鼓的，略带含糊：“统治者无处不在，不仅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世界，所有世界的规则都是统治者建立的。动态平衡才是整个世界正常运作的法则，如果一家独大，统治者就势必会掐灭这个苗头。”
“是你们！”管家擦掉额间的汗，疯狂地咆哮道，“是你们！从暗夜阁想一家独大起，你们就想平衡规则！所以才挑起了暗夜阁和青龙洞势力的争斗！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不是争斗，统治者讨厌战争。他和所有生活在普通世界的平凡人一样，只希望手底下的蚂蚁们能相安无事。一旦有人挑头，破坏平衡，就该被连根拔起。”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管家拳头紧攥，他是第一次意识到乏力感，从心底里翻涌出来的自卑彻底占据了他，“我只是老爷手里的一颗棋，我不是下棋的人，一颗子改变不了什么，你跟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的能力有限，无法做出改变结局的选择。”
“放宽心。”小孩平静地转过身。
他背对着管家，天光斜斜地打在他头顶上，把他纤细的影子拉得颀长而完美：“我没有让你做出任何改变，你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毕竟在这个世上，就连阁主都是统治者囚禁于这一方世界的人。”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管家咬了咬牙，他低头看着昏迷的习籽，鼓起勇气质问。
“打个赌吧。”
“赌什么？”
“一个结局。”小孩把含在嘴里的棒棒糖取了出来，指了指高台上的战局。
高台之上，游客和丹凤眼体力透支严重，全身是伤。
“我猜，刚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哥哥会赢。”小孩斜睨了一眼，直接下定论。
果然，这话没有引起轰动，甚至管家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
虽然双方实力差距不大，可游客的体能和意志力顽强，几乎认识的人都有目共睹。
猜到最后是他取胜，也并不难。
“我也知道。”管家哂笑。
“三……”
“二……”
“一……”
小孩扳着手指头，倒数了三个数。
最后一根手指刚扳下去，话音还没落干净，高台那边就传出响亮的惊嘘。
蒋子寒撼天动地的呐喊声响彻了吉云坊：“我们赢了！！！”
预测的时间精确到了秒，完全对上了。
这怎么可能？！
双方实力旗鼓相当时，每一轮的相互搏斗时间都会拉锯得很长，别说精确到秒了，就连精确到分都是相当困难的。
可……面前这个奶呼呼的、含着棒棒糖的小屁孩竟然把时间对得分秒不差！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管家把目光从高台处收回，转头问话时，那小孩早就不见了。
只剩下天井上射下的一缕熟悉的顶光，才能证明他刚才那个小孩是真实存在的。
游客全力一击，丹凤眼被甩下了高台。
游客在危难之际搭手救了他一把，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比武正式落下了帷幕。
游客捂着后腰徐徐退下赛场，蒋子寒见缝插针，围了上去：“身体怎么样？你中了那个丹凤眼好几个异能招式，实打实落在肉上的！”
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属于可接受的范围。
游客晃了晃手，示意自己无碍，他打小在联盟接受的高强度训练比这强多了。
这回之后，自己得好好调养一阵子了。后背之前在联盟受的伤本来就没好透，医生再三叮嘱他要注意保护，这次跟丹凤眼的全力一战，后背经受了不少异能冲击，日后肯定会留下病根。
丹凤眼是吉云坊为数不多的能说得上话的人，游客都这样了，他受的伤也没好到哪里去。四肢多处骨折，喘气都带着血腥味，估计是被打出了内伤了，走路都要几个人搀着。
“站那儿！”蒋子寒手一伸，挡住了去路。
丹凤眼捂着伤口，疼得直咬牙，连话都说不出口。
“游客让了你五招，你还是输了。认不认？”蒋子寒乐得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哼。”丹凤眼肺都要气炸了，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