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云坊内室朴素简约的甚至有点清贫，环视了一周，一点装饰性的杂物也不缀。
丹凤眼被底下人扶进里屋疗伤去了，游客他们三个在内室静坐着，边上躺了个尚在昏迷的习籽。
其实游客受的伤并不比对方轻，只是他这人天生的寡言少语，加上忍耐性强，才看起来像没事。
蒋子寒知道他不愿意在外人跟前示弱，瞥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感慨道：“你知道小媛在去世之前，是个什么状态么？就跟……”
游客回瞪了他一眼。
蒋子寒：“……”
“其实偶尔喊喊疼也没什么的。”蒋子寒腰往椅背上一靠，好面子有什么用，最后疼的又不是别人，“活受罪。”
对面椅子上，管家的思绪从进屋起就在神游，满脑子都是那神秘小孩的话。
凭空出现，转瞬消失。
所有话都像在告诫他，告诫所有人，无论你们做什么，结果都将会按照统治者的意愿进行，不偏不倚，包括——对抗暗夜阁。
统治者密切监视着整个世界的动向，维护平衡，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所谓的统治者，在某种意义上会在暗中帮助青龙洞？
有了统治者的帮助，这次与暗夜阁的正面交战，岂不是压根没有悬念？
不对，这么重要的事那小孩为什么只跟他说？哪怕这事跟游客提一嘴，意义也是非同凡响的。
因为他就是个游走在边缘的人物，无论做什么也不会对结局有任何的影响。
他扶着椅子起身，刚想说什么，突然，一个画面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大脑里。
小孩在叮嘱他：“我没有让你做出任何改变，你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毕竟在这个世上，就连阁主都是统治者囚禁于这一方世界的人。”
不需要改变，只需顺其自然。
难道……这才是他告诉自己的原因？
就因为他是边缘人物，得知结果后才无足轻重。
那换而言之，处于漩涡之中的人得知了真相，结果会改变吗？如果会改变，又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呢？
统治者一如既往地会协助青龙洞？还是另有选择？
管家不敢揣测。
就像那小孩说的，统治者压根就不关心这场战争的结果，也不在乎输赢，只要最终的结果达到动态平衡，一切都不重要。
后背一股寒凉感陡然渗入管家的体内，他身体瑟瑟发抖。
按照这个推论，结局是不是青龙洞赢，也不重要，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新兴势力。
只要谁能乖乖听话，谁能顺从统治者的决策，哪个势力就能永远安定。
暗夜阁被统治者视为眼中钉，就是因为它不老实。
“那丹凤眼去疗个伤，半天没动静，这还聊不聊了？”蒋子寒等得不耐烦，踱步烦了，就伸出脑袋往内室探。
这时，甬道里的穿堂风呼啸而过，蒋子寒没忍住打了个哈切。
“后头还挺冷。”蒋子寒揉了揉鼻头，“我看吉云坊这些人就跟他们暗夜阁的主子一样，敢做不敢认，输了还搞赖账……”
管家深思熟虑后，张口说：“有件事，我想说，我之前遇到了一个人……”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久等了”给打断。
侧面的暗门中开，丹凤眼身着一袭云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这件衣袍游客认得，在废弃的飞机工厂二层的时候，吉云坊坊主就是这个打扮。看样子，这套衣袍应该是吉云坊特制的服装，用来彰显身份。
蒋子寒低声骂了句：“人模狗样。”
“吉云坊的规矩，会见客人要穿得正式点，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丹凤眼衣袍一甩，堂而皇之地往主位上一坐。
他抬手一招呼：“冷冷清清的，上点货，热热场子。”
送来的茶凉透了，茶香没多少，全身一股子霉味正冲脑门。
糕点也是潮的。
游客接过茶，不喝也不搭理。
蒋子寒刚才一个人顶一群，吼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咕噜一口灌下去，茶汤还没咽，就喷了出来。
“这茶都生虫吧？！一股子霉气。”
丹凤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是他们不懂规矩，刚才斗武，游客当众让我出了糗。他们心里憋着火，能理解。”
说罢，他眉心一挑，佯装生气：“你们怎么办事的？”
底下人跪成一片。
游客才不愿看他逢场作戏，当众端起茶托，抿了一口茶。
丹凤眼刚抬手想去拦他，游客反倒和和气气的：“陈茶才有韵味，新茶喝着总有种愣头青的感觉，冲舌头，拉嗓子。这茶啊，还是得经过岁月沉淀之后，才能释放出最纯粹的味道的。”
把茶杯往木制茶具上轻轻一压，游客高声：“副坊主，你说呢？”
丹凤眼当然知道游客在点他，嘲讽他做事太冒进，坊主刚走就急着揽权，他看破也不好说破，只得曲意逢迎，忍气嗯了一声。
“还有，这喝茶跟为人处世是一样的，热茶入嘴快了，烫嘴。说话急了打断人话说话，讨厌。这个道理你还是要多学学，毕竟为人处世还是要稍微圆滑一些，不能得罪人，是吧？”
丹凤眼把这些冷言冷语全都应承下来，拳头都在打颤。
“是。”
“那就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也是为人处世里重要的一环。副坊主要想早点靠自己的本事摘掉这个‘副’字，不仅手脚功夫，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这得慢慢来啊。”游客突然话锋一转，斜睨着管家，“管家不是话没说完么？继续。”
管家懵头懵脑地啊了一声。
蒋子寒也替他着急，哎呀了一声：“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急死我了，你不是有件事想说么？就在斗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啊？”游客正色问。
“就，就，一个闲人，说……”
“说什么？”蒋子寒一吼。
管家口水一咽，各类思绪翻涌。
统治者、青龙洞、动态平衡，桩桩件件都在乱飞。
他头疼欲裂，捂着脑袋，发了狂地咆哮：“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子寒和游客面面相觑，察觉出了异样。
游客回想起吉云坊向来的行事风格，不得不往被害的这方面想。
管家这时又一吆喝：“统治者会摆平这一切，所有的战斗和结果都在统治者的监视之下！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他冲出了内室，疯疯癫癫地在室外呐喊，咆哮。
“诸侯还妄想试图向天子发起斗争，这都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又哭又笑。
一会儿仰天长啸，一会儿以手掩面，一会儿以头抢地，一会儿手舞足蹈。
吉云坊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地围观，没人敢向前阻止。
“他说的统治者……是什么人？”蒋子寒从管家的言语无状里察觉出了点蛛丝马迹。
游客也大受震撼。
如果管家突然疯癫是吉云坊暗中捣鬼，那吉云坊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大受刺激。
而且……
管家的突然发病，源于他嘴里反复提起的一个人。
“统治者当然指的是阁主。”丹凤眼招呼几个人把管家抓回来。
“不一定。”游客说，“所有的战斗和结果都在统治者的监视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我猜他所说的统治者，是不属于暗夜阁和青龙洞的人。”
“还有第三方势力插足？”蒋子寒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说是第三方，可明显这第三方势力的能力远大于我们。”这时，游客又听见管家在外面吆喝什么。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丹凤眼嘀咕道：“那可不就是说我们同暗夜阁的差距么？”
“你能不能先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知道你现在属于哪方阵营么？”蒋子寒对这种长他人志气的事嗤之以鼻。
“一个疯子的话，真真假假的，你们真当是谶语呢？”丹凤眼刚说完，外头几个吉云坊的人已经把管家给架了进来，正等他发号施令。
丹凤眼嫌晦气，连忙捂着眼：“说着说着就疯了，还杵在这儿干嘛啊？拉走！拉走！”
游客见缝插针地提醒：“好好照顾，别下毒。”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丹凤眼急眼了，“我们吉云坊做事向来放在明面上，从不在背地里耍阴沟手段。他疯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游客心里也在暗自琢磨，管家跟习均在商场上厮杀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一点小事根本不足以让他疯癫，到底是什么事让管家都接受不了，得了失心疯？
管家被带走，偶然从里面会传出喧嚣声，好在声音不大。
“管家到底是怎么疯的，我们会仔细查证，先说正事吧。”游客捏了捏眉心，“现在暗夜阁封锁了青龙洞所处的琥珀湖，他们制造的异能载体被困在湖底，根本运送不出来。而名宁警署和重组联盟需要异能载体才能与暗夜阁一战，这次找你们，就是希望双方能合作，从外往里撕出一道口子！”
“怎么合作？”
“从黑森林打通一条路，实现内外畅通。”游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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