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青松听完褚无相描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你说的那箭,是否通体血红,尾羽发黑?通长是否在七十厘米左右?尾端是否刻有一枚绿萼梅花?”
他步步追问,问到后面,双目几乎通红。
褚无相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景象,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怎么,你在哪儿见过?”
“见过。”满青松苦笑一声,“至于在哪儿见的,对不起时老板,这个我不能告知。”
褚无相倒也没有强人所难,并不追问。
满青松缓了一会儿情绪,问褚无相:“既然如此的话,要救人,直接拔箭就行吗?”
“拔箭?”褚无相一挑眉,“你可知道那箭为什么你们看不见?”
穆昆玉一直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闻言插一嘴道:“难道那箭是由执念凝成的?”
“不错,执念无形,也可杀人于无形,想要救她,先得知道这执念是什么。”
褚无相转头盯着满青松:“接下来,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一五一十如实回答。”
满青松反问:“只有一个?”
褚无相微笑:“只有一个。我想问的是,为何说绿萼梅是你们家守护神?”
满青松沉吟半晌,对褚无相道:“有关绿萼梅来历的记录,只出现在我们满家的族谱中,史书方志并没有任何记载,而且我的先人在书写这桩往事时,难免添油加醋。我说来,你们随意听听,也不用太当真。”
褚无相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满青松缓缓道:“绿萼梅的故事,得从八百年前说起。”
话说八百年前,在偏远的西南边陲曾有一个小国,名为南诏。
南诏国生活着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那将军有一个小女儿,才刚十七岁,就出落得比月亮还美丽。
南诏大将军将这个女儿视若珍宝,年年都要举办一场百俊宴,每次邀请上百位青年才俊入宫,设宴款待,好为这颗南诏明珠挑选良人夫婿。
百俊宴办了整整三年,终于千挑万选选中一个,此人生得俊美儒雅,谈吐不俗,是一位来自中原、游历四方的读书人。
南诏大将军替女儿觅得了如意郎君,喜不自禁,让整个将军府为之欢庆。
整整三天,将军府上下沉浸在欢歌笑语中,府中人出门往街衢上抛香米、用浸过鲜花的香水洗刷屋宇,将军府宅焕然一新。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位来自中原的如意郎君,却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是中原皇帝派来的谋士奸细!
大婚当日,他大开城门,迎接御驾亲征的中原皇帝踏上南诏国土。
那中原的铁骑兵装备精良,显然是有备而来,南诏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南诏国门很快被破,中原皇帝生擒南诏大将军,亲手斩下南诏国主首级,悬于城门,整个南诏血流成河,宛若人间炼狱。
爱人背叛,父亲沦为敌军俘虏,国主惨死,喜事变白事,那南诏将军小女儿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眼看南诏一国无首,军队节节败退,大地满目疮痍,正值危急存亡之际,年仅十七岁的将军小女儿登上城楼,直面城外十万中原铁骑兵,向天下昭告:“南诏在,我便在;南诏亡,我也不独活。”
说完,她纵身跳下城楼,以身殉国。
鲜血与她身上的大红嫁衣混在一处,并逐渐蔓延开来,流遍了南诏每一寸国土。
凡是鲜血流经之处,都有一株绿萼梅破土而出,砍不完、烧不尽,无了无休,让那些中原士兵寸步难行。
就这样,将军女儿以如此神异的方式,生生阻断中原军队的进攻,保住了南诏。
“从那之后,绿萼梅就成了这片土地的保护神。”满青松告诉众人。
“而且根据家谱的说法,”他又补充道,“大院里的古梅,就是那批绿萼梅里的其中之一,是八百年来唯一存活的一株。”
褚无相出声打断,提醒他:“现在死光了。”
满青松无语:“就你有嘴?”
彼时,窗外的天空泛出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射入屋内,众人都安静了一秒。
一夜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满青松望着那朝阳,似乎松了口气,轻声呢喃:“又一晚,平安无事。”
褚无相将满青松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收回眼角余光,打了个哈欠,状似无意地说:“所以,那南诏将军女儿是穿红嫁衣死的,难怪我看见……”后半句话含糊不清。
众人熬了一宿,此刻正正犯困,没人注意褚无相这句话。
满青松却一下子睡意全消,目光紧盯褚无相,试探着问:“时老板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褚无相作势要起身,闻言狐疑地看向满青松:“我刚说什么了吗?”
满青松一把将他摁回座位,戚还山立马射来两道警惕的视线。
满青松丝毫没注意这些,直视着褚无相,声音愈发着急:“时老板刚刚说到红嫁衣,然后说你看到……后面的我没听见,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你说这个啊……”褚无相卖关子。
他这幅慢吞吞的模样,可急死满青松了,直接脱口而出:“时老板看到的,是一只新娘人偶,我说的对不对?”
褚无相故作惊讶:“新娘人偶?这么说,你还有秘密瞒着我们。”
众人一听,也都不困了,一双双眼睛全飞到满青松脸上。
满青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褚无相的圈套,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他看着褚无相,面色有些凝重:“时老板,这件事情十分严肃,关乎满家大院的安危,我拜托你,将你看到的实情全部告诉我。”
褚无相这才放下跷起的腿,正襟危坐。
“我的确是看到了一只陶瓷偶,那东西……”褚无相顿了一下,抬眼看满青松,“是一只念吧?”
“我靠。”时逢春发出一声惊呼,“念?什么念?是我理解的那个念吗?”
满青松望着褚无相苦笑:“是,一只低级的念。”
褚无相直视他的双眼,一言不发。
满青松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终于下定决心:“我带你们去看个东西。”
他要带众人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满家大院。
时逢春一路问:“所以你们家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男的就不能过夜?”
满青松看他一眼,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领着众人来到那棵枯死的古梅树下,看了下时间:“趁我父母还没起床,我们速战速决。接下来我要给你们看的东西,请各位务必替我保密。”
他转身蹲在古梅树下,徒手开始挖土。
众人跟着他绕过去,待看到古梅另一侧树干时,全都吃了一惊。
早已枯死的树干上,凿了个不深不浅、上圆下方的树洞,树洞里面摆着一只香炉,几盘苹果、柑橘、瓜子供品,两只长燃的红蜡烛,还有三支烧完的香。
时逢春忍不住说:“这供着谁呢,神神秘秘的。”
满青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干,过不一会儿,在树下挖出了一个小坑来。
那坑中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时逢春好奇心最重,第一个探头去看,却在看清坑内情形时,一声尖叫差点从喉咙里冲出。
“别叫!”满青松立马起身,反手捂住了时逢春的嘴,将他那声叫唤给逼了回去。
时逢春在他的压制下软了双腿,眼珠子瞪成大大的铜铃,手指着树下那土坑发颤,唔唔说话:“你你你……你们居然在家里供这么个玩意儿!”
满青松偏头看过来,眼神示意褚无相,道:“麻烦时老板看看,你昨天碰到的那东西,是不是它?”
褚无相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坑内。
只见坑中平躺着一只身穿大红嫁衣的陶瓷人偶,方方正正的竖坑四周,各有两条锁链,将它五花大绑,牢牢锁死在坑里。
褚无相微微点头。
满青松轻声开口:“现在请时老板再看看,它胸口那箭,是不是很眼熟?”
褚无相视线上移,看向人偶胸口,那里赫然钉着一支通体血红的羽箭,尾端刻有一朵小小的绿萼梅花,恰与钉在满月容身上的那支无异。
满青松说:“这箭,是同这只人偶一起出现的。”
时逢春一听满青松说这人偶就是早上提到的那只念,顿时不那么害怕了,他觉得这人偶与他是同类,既然是同类,想必跟他一样善良、聪明、可爱,理当帮一把。
于是他生出一点恻隐之心,替人偶说话:“她看上去好可怜,为什么要把她钉死在这里?”
满青松闻言,扭头看他,表情十分复杂:“可怜?你知道就是因为它,满家所有男丁,整整十年不能留家中过夜。”
穆昆玉恍然道:“这么说,这只人偶新娘会害人,而且只害男人?”
满青松点了点头:“它出现在满家已有十年了。”
十年前,它突然出现在满家大院中,仿佛一只幽灵,在府上神出鬼没,逢男人便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追问人家是不是它的新郎。
“这他妈的谁敢答应?”满青松拍拍胸口道,“被它问到的人,会立马从大院里消失,到第二天,才会被人发现倒吊在外面绿萼梅林里,半死不活只剩下半条命。
“这太邪门了,一开始大家都一筹莫展,后来时间一久,我们发现,这人偶别的什么都不怕,独独怕这支与它同时出现在满家的箭。所以我们猜测,它曾经或许就死在这支箭下,我们便用这支箭,将它钉死在这里。你们看到的这些供奉,都是供给这支箭的。”
穆昆玉有意无意看了看褚无相,问满青松:“看样子,这做法不起作用?”
满青松摇头否认:“有用,它只是不能彻底根除。从那以后,人偶再也不能在白天行动,只有晚上出来找新郎。为了躲它,满家所有男人不得不在晚上搬出大院避难,满家也因此逐渐有了一条不成文的新规定,男人不可以在大院中过夜。”
褚无相问:“这锁链是怎么回事?”
“铁链是半年前新加的,”满青松道,“十年过去,那支箭似乎威力不如以前,慢慢的,人偶又开始在白天出来活动,所以我们才补上锁链,希望能继续压制它。”
“然后呢?”穆昆玉问。
“本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直到昨天白天,时老板再一次看见了它。”满青松一字一顿缓缓道。
褚无相与他对视良久,忽然轻声一笑:“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满青松愣了一下,目露疑惑。
褚无相继续道:“满月容每一次病情加重的时间节点,十年前、半年前,以及几天前,都与这只人偶的三次变化,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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