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泗饶有趣味地端详着谢清。
谢清道:“但凡犯案必留痕迹,尸身中的金子也一定留有线索,谢某熟悉识毒鉴证,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李泗拿过小吏呈上的公文,扫了一眼,像丢渣滓似地甩到谢清面前:“行。你若是能破此案,本王便收你为门客;若是破不了,或者找错了凶犯……”
“谢某以死谢罪!”
谢清说得决绝,只为向李泗表明自己的诚意,她眼中坚毅的神色令众人都愣怔了几分。
“去吧。”
·
永川大酒楼前,人群熙攘,凶案现场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酒楼小厮和几位衙役正围着阁楼,平台正中躺着一个身形异常庞大的男子,四周充斥着潮湿腐烂的臭气。
死者的口中露出一块金锭,巨大的腹部也坑坑洼洼,里面全部塞满了金子。
谢清孤身一人前来,仅仅背了一个装着鉴证工具的包袱,鬓角散落的发丝被汗水沾在脸颊上,更称得她面庞如玉莹润。
她站在人群之后,竟是无人在意,便亲自挤开一条路,走到了阁楼上。
衙役们正犯难,互相议论着案情。
谢清瞧了瞧四周,放下包袱,便利落地单膝下跪,准备观察尸身。
谁知那几位衙役忽地跳起,指着她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凶案现场!”
谢清的手上裹着纱布,刚沾了血污,只得愣怔地举着手道:“在下谢澄,受殿下之命而来,协助首辅大人破解此案。”
“啊?”衙役们神色有疑,打量着她道,“二殿下竟派了个这样年轻的来?”
众人本来幻想着见到一位年长的高人,可此时看见步伐轻飘、面容精致的谢清,一时间都不敢相信。
又有衙役不经问询就翻弄起了谢清的包袱:“别是冒充的吧?二殿下门下杰俊无数,能被派来协助查案的人,不是熟悉奇门遁甲的高手,就是鉴证一科的高手!你这包袱中还装着利器……”
谢清心里一紧,想起自己包中还装着襦裙与发簪,急道:“莫要翻动我的包袱!”
“欸,真是无礼。”忽然有人抓住了那位衙役的手,面带微笑地望着谢清道,“人家若真是二殿下的门客,我等不是怠慢了?”
谢清抬眸看他,忽地怔住了。
那男子身着鸦青色短衣,也不戴官府的制帽,只是轻松地站在衙役们中间。可他眉宇间的轮廓那样熟悉,分明是谢清前一世救下的大皇子李沄!
谢清知道,这一世她没去救假死的李沄,难不成李沄已经成功躲过了二殿下的追杀,又换了个身份在鹭州活着了么?
她细看他,感到这男子虽长得大体像李沄,五官却有几分不同,穿着更是随意,全然没个皇子的样儿。况且他还敢在李泗眼皮底子下办案……
谢清竟是不敢认。
她还愣在原处,对方的指尖便落到了她被翻乱的包袱上,抽出一张信笺。
谢清的眉头微拧,抬眸望向对方。
对方微微低头只是看了一眼信上的字迹,深邃而锐利的眼眸一弯,嗤笑道:“不错,是二殿下的印。”
谢清见他态度似在嘲讽,似乎不像会帮助自己的人,便冷了声音问道:“敢问大人您是?”
“不愧是二殿下的门客,当真是严厉,开不得玩笑。”那人温文尔雅,微笑把信笺放回她手中,致礼道:“在下林笙,乃鹭州巡按,受首辅大人之命监察此案。诸位皆知此案重大,不可出现差池,更不得以假证冤及无辜。因此,在破案之前,先生您做的事都要经过在下的审查。”
原来叫做林笙。谢清一时间判断不出他的身份,却也听出他话中有话。
朝中党派暗流涌动,首辅大人先是把案子推给二殿下,又是派人监督她查案,似乎不与二殿下交好。此次她主动请命前来,以李泗门客的身份出现,不必想也知道会受不少委屈,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谢清只得点头:“悉听尊便。”
林笙缓缓走到谢清身边:“那便开始查验吧。只是我该提醒下谢先生,出门在外要当心,别弄丢了东西。”
谢清回头,见他靠得极近,手里还攥着一根青玉发簪。
她看清了那东西,心中骤然一惊。
林笙微微勾起嘴角:“你的?”
谢清强压住紧张,冷静地拿过发簪,道,“家中小妹淘气,不知何时置于我包袱中。”
“哦……这样啊。”对方眼中有深意,牢牢盯着谢清的眼,嘴上却依然挂着笑意,“我帮你护住了东西,你不谢谢我?”
谢清心虚,只得转过身去:“多谢大人,谢某这就开始验毒。”
她说着,很快检查起了尸身的状态。
瞳色泛白,齿根嫣红,甚是诡异。
谢清掰开了知州的上唇,指着那诡异的红色牙齿道:“大人并非被黄金噎死,而是中毒身亡。”
衙役们放下手中的事,都上前来细看。
谢清又道:“有剧毒名为丹灵,服用丹灵之人不会即刻暴毙,而是在三日内逐步气血凝结而亡。死后,凝结的血污聚集在齿根,便是这样的情形。”
她解释完,却见衙役们没有半点反应。
“你就想说这些?”方才翻弄谢清包袱的那名衙役问道,“这些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还查到了什么?”
谢清抿了抿嘴,想来这些人也不是外行,自己若不查出些关键,就是负了二殿下的名。
那衙役见谢清无言,嘲弄一笑:“切,我还以为二殿下的人都是什么神仙呢,不过如此啊……”
谢清忽略了他的嘲讽,又冷静地摁住知州的嘴,把那块黄金掏出来。
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把围观人群熏得吱哇乱叫。
谢清仿佛没有嗅觉,仍旧冷静地蹲在原地,拿起银制小刀,划开了尸身的喉咙。
几轮查验后,她将所有的黄金都整理了出来,排列在阁楼的空地处,开始向林笙汇报自己的发现。
“林大人,知州大人身中丹灵之毒,死于两日前。”
“两日前?。”林笙抬了抬眉道:“你敢肯定自己没有说错?”
谢清不解,只见林笙唤来两个酒楼的小厮,问道:“你们说,昨夜在此处看见了谁?”
小厮们诚惶诚恐,遮着眼睛道:“昨,昨夜我们,看见知州大人进入酒楼,又见大人叫了歌妓,在阁楼唱歌直至深夜……直至今日正午,都未见大人出来。”
谢清狐疑道:“昨夜?怎会如此?”
“大人们若是不信,我们叫歌妓上来!”小厮们看了尸体害怕,又急匆匆朝楼下叫人。
林笙挥了挥手:“不必了。”
他转而笑了起来,敲敲门楣对谢清说:“今日早晨,店小二打扫阁楼,发现门给人从里边锁住了,撬开门后才看见了这些。因此,知州大人一定在此处遇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死于两日前……谢先生,您可有解释?”
此话一出,谢清脸色都变了,即刻回身扶起了尸身的手脚,查看关节。
她的身后,所有人都唏嘘起来。
“他查错了?唉,这姓谢的到底是不是二殿下派来的?”
“他样貌年轻,到底还是二殿下门下的新人,做错了也无妨……”
“这一错,那一错,查案的事哪能这样随意!这样棘手的案子,怎能交予一个新人来办?”
谢清还扶着尸身的手臂,听着这些风言风语,忽地厉声道:“不,死亡时间一定是两日前。诸位请听谢某解释。”
谢清又转过身,扶起尸身的手,伸展手指给众人看:“各位请看,此时知州大人的手指灵活可动。然而,人过世不久后便会形成尸僵,身体坚硬难以动弹,昨夜到现在不过七个时辰,刚死之人的身躯断不可能如此柔软!”
“这……”几位质疑她的衙役都安静了下来。
谢清神色严肃,指着取出金块后凹陷下去的尸体,又道:“再者,尸身中被放入了如此巨量的金块,人的口腔那样狭窄,哪怕有数人一同合作,面对已经僵硬的身体,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到。”
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似是辩不出什么来。
林笙听了这话,倒是更有兴趣,缓缓蹲到谢清身边,问道:“那谢先生以为如何?”
谢清瞥见他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别开脸望着酒店小厮道:“若不是酒店小厮们合起伙来撒谎,便是昨夜有人冒充知州大人。”
“哦?”林笙总是带着轻松的笑意,眼眸温润,眼神却显得残酷,再问谢清,“谢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拷问这些小厮?”
小厮们闻声战栗,拼命地跪下求道:“大人!小的真没有撒谎!”
谢清皱了皱眉:“为何要这样吓唬他们?谢某还有话没说完。”
林笙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二殿下的人都一样爱用极刑,看来还有不同的。”
谢清咳了咳,说道:“既然知州大人死于两日之前,那必定是昨夜被人搬至此处的。眼下我们要尽快查出知州大人真正的遇害之地,以免遗失线索。”
衙役们方才被她呛了一回,这下带着不满反问道:“按你这么说,我们要如何查证呢?”
谢清看着这一屋子黄金,也陷入了思考。
如此巨量的黄金,其源头断断不只有一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