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素欠身,“姜夫人,令安。”
姜母抿着笑意颔首,姜宜含糊应了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吕素,总算能光明正大地看你了。
吕素接过礼单一看,勾起笑意,“姜夫人,这礼着实太厚,家母与我万不敢领受,还请收回。”
姜母不虞,“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我姜家可没这规矩。”
姜宜碰碰母亲,嗔道,“阿娘。”她看向吕素,声音略略发紧,“师仪,你来年不是还要赶考吗?这些权当我们家赠送的程仪,可好?”
吕素朝她弯眉一笑,“令安,实在不是我自命清高。只是,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别人的事,何来报答一说?”
不是别人的事,那就是自己人,自己的事。
姜宜被她一句话拿捏,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才将笑意压下来。
吕母拍了下大腿,“我早说了大妹子,你们啊就是太见外!”
姜母被她一句大妹子叫得没了脾气,灌下半杯茶后,带着七分笑三分愠说,“那你们说,要怎么才肯收下。”
吕素上前为她添茶,“这天已经冷下来了,像棉衣米面这些我与阿娘便厚颜收下了,至于金银首饰此类还请带回去。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娘俩手无寸铁。还请姜夫人谅解。”
此言一出不仅姜宜,连姜母也吓了一跳,她们来时确实引来不少街坊邻居窥探。
“这……”
吕素见状趁热打铁,“适才令安说到赶考一事,不若这样,此事待我启程之时另行商议,如何?”
虽是缓兵之计却给足了姜母台阶,她便也顺势下了,还连声夸吕素思虑周全。
“老姐姐,您是怎么将孩子教养得这样好的!也教教我吧,我家这个打小就皮……”
眼见长辈们开始拉家常,吕素小声对姜宜说,“可要与我去书房坐坐?”
姜宜小脸一绷,勉为其难说,“也行吧。”说完差点憋不住笑。
踏进书房时,两人脸色同时一变,却是一个尴尬一个惊奇。实在是书房太过杂乱,书本随处可见,有些趴着放,有些放得四仰八叉。
吕素咬咬唇,快速说,“我收拾一下,你稍等。”
姜宜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心想吕素竟然也有这样窘迫的时候,真是少见。
“请坐吧。这些书我总要看,平常就懒得收拾了。”吕素有几分难为情。
姜宜见她原本润白的脸染了些红晕,顿时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得意。
吕素见她如此,眉眼也不自主地弯起。
姜宜表情一滞,艰难地将自己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你这里,好多书啊。”说完悄悄溜她一眼。
吕素扬唇笑,“我这里确实有几本外头找不到的书。”
姜宜立马来了兴致,“有哪些?”
吕素轻车熟路地从书堆里抽出几本,递给她,“这些都是我阿母办案期间留下的,你瞧瞧有没有感兴趣的。”
姜宜一本本看,忽然吃惊地捂着嘴,“这本……我听人家说这可是**,内容不正经。”说着便用微妙的目光看吕素,“好啊吕师仪,没想到你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吕素不以为然地笑,“与其道听途说不如眼见为实?”
姜宜暗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圈,略带小心地问,“那我想看的时候可以来吗?”
看着她一脸希冀的表情,吕素将‘你可以带回去看’咽下,扬唇一笑,“可以。”
姜宜顿时心花怒放,她拼命想忍住笑意,但翘起的眼角却生生出卖了她。
吕素长睫一颤,垂下了眼帘。
不多会,银朱出现在门口,“姑娘,夫人说该回了。”说完朝吕素点点头。
姜宜起身,“好吧。”她今天算是心满意足了,既跟吕素独处了,又得到了可以随时过来的许诺。
吕母和姜母这边才一会儿的功夫便难舍难分了,两人执手相看直到出门,一个说常来,一个说一定要去找她说话。
姜宜仰起脸看向吕素,笑说,“师仪,你也给我道个别吧。”
吕素眸色微凝,朝她莞尔一笑,“常来啊。”
姜宜憋着笑走了。
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在巷口,吕母拍拍吕素手臂,“进去吧。”
门闩上,母女俩看着檐廊下成堆的物资,相视一笑,“动手!”
米面、棉花、布匹、炭,还有姜家最不缺的——盐,母女俩分类归置好。
吕母擦擦额角细汗,感叹道,“今年过冬咱们算是不用愁了,这大妹子,简直大手笔!”
吕素深以为然。
吕母忽而又说,“要不咱送点到你舅家去?应该没事吧?”
吕素沉吟片刻,“旁的自然不妥,但这些无碍的。”
吕母呵呵笑,“那行,过些天我让你舅来扛。”
不想吕母一语成谶,没过几天舅舅便来了,不仅他自个儿来了,还拖家带口把一大家子也带来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冻死了鸡鸭,封住了道路,学堂停课,店铺歇业,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
舅舅家的房子被压塌了半边,现在已经没法住人了。无法,只能领着一家老小冒着风雪,扛着扒拉出来的那点家当,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这里来。
母女俩将人迎进来,找衣服的找衣服,烧水的烧水。
五人冻得直打哆嗦,围着火盆不停地搓手,头发上、衣服上的雪花融化后濡湿一大片。
“来,都先喝点热水。”吕母给他们倒水。
外祖母冻得手都僵了,好几下端不起来,还差点将杯子打翻。
吕母一脸心疼,拿过杯子,“阿娘,我喂你。”
热水喝下,几人长处一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外婆,舅舅,大家把衣裳换下来吧。”吕素抱了一堆旧衣裳过来,全是她们母女俩的,没有男款。
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几人很快将衣服换好。
吕母一边握着外祖母的手不断地搓,一边说,“锅里已经烧了热水,你们要洗漱要喝水只管去舀。阿素在煮粥,待会儿就好。”
一听有粥几人顿时眼睛一亮。
外祖母叹息,“幸好有你们,不然我们这一家子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舅舅面露羞愧,“就是要麻烦你们了。”
吕母立马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
这时吕素端着一大汤碗的粥进来,放到桌上,微笑着说,“你们先吃,锅里还有馒头,我去端了来。”
一家人顿时眼睛更亮了,原哥儿已经嚷嚷开来,“我要吃馒头,白面馒头!”
馒头一人一个,配上粥和咸菜,一家人吃得过瘾。
原哥儿吃完一个觉得意犹未尽,伸手就去抢雯姐儿的,雯姐儿一躲,“这是我的!”
原哥儿撒泼大喊,“我要吃,你给我!”
舅母眉头一皱,“你让让弟弟啊,你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小姑娘倔强地绷紧了下颚,就是不给。眼看原哥儿要闹,外婆将自己的递给原哥儿,“来,娘娘这有。”
原哥儿挥手打开,绷着脸喊,“我不要,我就要她的!”
雯姐儿的泪珠瞬间从眼眶滚落下来。
舅母白她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
舅舅也拧了眉头,“丫头,这里是姑姑家不比咱自个儿家里,你懂点规矩行不行。”
雯姐儿委屈地呜咽。
这时吕母进来,见一家子气氛不对,尤其见雯姐儿哽咽到打嗝,她赶紧过去拍拍小姑娘的背,“诶呦怎么了这是,这可怜见的。”
吕素随后进来,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一幕她不止一回见过。
她瞅了眼正晃着腿一脸得意地吃着馒头的原哥儿,走过去将小姑娘抱起来,“不哭了,他要吃让他吃,表姐给你下面条。”
原哥儿一听馒头也不啃了,张嘴就嚷嚷,“我也要吃面条!我也要吃面条!”
吕素恍若未闻,抱着小姑娘便去了厨房,她将人放到火口坐下,系起衣袖开始和起面来。
小姑娘抹着眼泪看,抽抽噎噎地说,“表姐,你不用给我下面条……”
吕素朝她微微一笑,“人要言而有信嘛。你想哭就哭一会儿吧,哭出来人就不委屈了。只是你要记住,对于那些不在意你的人眼泪是无用的,自身强大才是最要紧的。”
雯姐儿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乖乖地应下,“表姐,我记住了。”
一碗热汤面吃下去,雯姐儿顿时不难受也不委屈了。吕素摸摸她的头,牵着人回到堂屋。
原哥儿一看到她就喊,“你吃面条了?”
雯姐儿仰起小脸,“吃了,吃了好大一碗,还放了猪油跟辣子,可香了。”
原哥儿顿时尖叫,“你不许吃!我才能吃!我要吃面条我要吃面条……”说着哇哇哭起来。
“也忒偏心了点……”舅母咕哝。
舅舅狠狠剜她一眼。
吕母赶紧说,“房间收拾好了。大庆,你们就住耳房吧,东厢房堆满了阿素的书实在不好搬。阿娘,你跟我睡吧。”
吕素忽然出声,“耳房紧凑,让雯姐儿跟我睡吧。”
雯姐儿立马喜上眉梢。
舅母是想睡厢房的,但人在屋檐下,她就是有不满也不好说出来。
听着外面呼啸的飞雪声,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结束。
雯姐儿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表姐,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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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百年一遇的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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