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吃,不得了。
“好吃!”
“是这个味儿!”
“这饼子跟我那死了的老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若说方才陈治那一番敲打,还只是让这些伙夫看在他的面子上见风使舵,等他们尝到了谢蝉的手艺,态度这才切切实实的变了,看向谢蝉的目光也大不一样。
难怪连二当家的屈尊降贵来这伙房呢,原来是为了吃口热的、这刚出锅的现做烧饼,味道就是不一样!
见众人心悦臣服,陈治起身,拍拍衣摆,把烧饼渣子和掉落的芝麻都抖落干净,这才招招手,把谢蝉唤到跟前来,向众人道:“往后,我这丫头就劳各位费心了。”
谢蝉不满地嘟囔一句:“谁是你丫头!”
陈治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当着众人的面,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轻道:“你也就跟我横。”
陈治身形高大,猿臂蜂腰,又长了半张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极为唬人,最适合干些杀人放火,威胁恐吓的勾当。
但偏偏他捏着谢蝉的脸蛋轻言细语的模样,竟让在一旁围观的人诡异地看出了一丝丝亲昵。
伙夫们畏惧于陈治的身份,各个呆头呆脑的不敢吭声,有的烧饼吃到一半,半边含在嘴里,不敢嚼,也不敢吐。
唯独谢蝉,毫不客气地在陈治掐住她脸蛋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二当家的贵人事忙,请回吧。”
陈治眯了眯眼。这回隔得近,谢蝉从他那把浓密的大胡子里瞧清楚了,他确实是笑了。
等陈治一走,伙房里就热闹起来。
除了一开始嚷嚷着要把谢蝉吊起来打的那个头头,其他人把谢蝉团团围在一处。
“阿蝉姑娘,你胆子真大呀,竟敢顶撞二当家的。”
“我听说二当家的是京城里来的,上头有人,厉害得很!你小心得罪了他!”
谢蝉这时反倒没有刚才在陈治面前那股子拗劲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带一点薄红。
“我……我也不是故意顶撞他,就是、就是不大会说话。”
伙夫们便闹哄哄地笑话她,谢蝉小心翼翼地周旋着,心里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确实像伙夫们说的那样,她在陈治面前格外有话直说。甚至不止是说,还敢瞪他,拍他的手。
不像前世,在岑寂面前,哪怕岑寂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她也从来不敢随意说话。更别提这样莽莽撞撞地呛他了。
其实光看外表,陈治比岑寂不知吓人了多少倍,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陈治就出手留了她一命,也可能是因为在他面前,她痛骂过,横眉冷对过,还试图杀了他,但在他那里,都好似水过无痕,并不曾报复回来。
莫名的,谢蝉就敢在他面前言行无状一些。
在外人看来,她背靠陈治好乘凉,就足以在这土匪窝子狐假虎威了。
伙夫们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壮汉,谢蝉刚刚做出来的几十个烧饼,不一会儿就消灭了个干净。
原本谢蝉只打算露一手给陈治看看的,现在却被这帮尝了甜头的伙夫们架起来了。
水寨里并没有专门的厨子,这帮伙夫之前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活计,并没有谁有特别出众的厨艺,不过是被随意指派到伙房来干活的。
如今来了谢蝉,这帮人头一回吃到可以用美味来形容的食物,因此都不肯放谢蝉离开。好话歹话说尽,总算哄得谢蝉答应把这天的午饭给做出来。
如今寨子里有百来号人常住,给这帮土匪做一顿午饭,可不是靠谢蝉那两只小细胳膊就能做出来的。
于是谢蝉便在这小小伙房里,当了一回排兵布阵的大将军,给伙夫们各自分了工:切菜、配料、烧火……谢蝉除了最后的掌勺,就只负责在伙计们中间穿梭查看。
因着前世在岑府里,谢蝉作为嫡妻,虽不是当家主母,但也掌管着岑寂院子里的各项杂事。伙房里的事情又是她的老本行,因此安排起活计来,有条不紊,又极为节省时间。
很快,在谢蝉的安排下,几大锅香喷喷的菜肴就出锅了。
因为做的是大锅饭,谢蝉安排了三荤一素: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排骨炖鲜菌、青椒炒肉片,酸辣土豆丝。
至于主食,谢蝉还是尽力又做了一批烧饼,只是怕吃不够,又另煮了一大锅米饭。
总之这日中午开饭的时候,整个水寨都飘着一股前所未闻的香味。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饭堂走,等到真正落座下来,伸筷子的速度简直堪比闪电!
都不用问,大家便知道伙房里换了厨子,换的还是差点做了二当家的压寨夫人的那位。
和坐在饭堂里嘈嘈杂杂吃大锅饭的喽罗们不同,水寨几位头领的饭食是单独在一间厅堂用的。
通常曹勇和曹二郎、徐老在一处用饭,陈治刚来第一天,按理也要过去凑个热闹。不过去请陈治的小喽啰在他房里扑了个空,没头没脑在寨子里寻了半晌,这才在伙房边发现陈治正在伙房边溜溜达达,左顾右盼地不知在看些什么。
等陈治在小喽啰着急忙慌指引到厅堂的时候,却发现谢蝉也在这里。
原本头领们的饭食是由伙房的伙计送的,一般就是伙房的头头,不过因着谢蝉一来,就让他被二当家的敲打,他心里又不服气又不敢造次,因此阴阳怪气地当了甩手掌柜,打着让谢蝉多露脸的由头,使唤她跑腿。
谢蝉倒也没多想,都进了土匪窝子了,自然不敢放肆。
她进屋的时候,看见一张长宽桌,曹勇坐在上首,曹二和徐老分别坐在左右。
她将食盒里的烧饼和菜肴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边,低头一礼,就打算静悄悄地出去。
没想到她刚要走,就听见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的声音,继而是一声低喝:“好没规矩的丫头!看见当家的叫一声都不会么?”
谢蝉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发难的是曹二,不过曹勇则老神在在地在一旁喝起了茶,倒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蝉这就又是一礼,低声唤了声:“大当家的,两位长老,阿蝉失礼了。”
其实不过是件小事,谢蝉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曹勇则从来不花心思在这些小肚鸡肠的事上,可不知为何,曹二竟颇有些不依不饶。
“昨天见了二当家的,倒是一句又一句说个没完,怎么见了我哥俩,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不等谢蝉解释,曹二招了招手,一张黑脸上还是那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过来,给爷瞧瞧,连咱们二当家都不愿意跟,又惯会狗眼看人低的,到底是什么货色。是长了个金身,还是有什么奇淫巧技啊?”
谢蝉鲜少听到这般污言秽语,登时脸色通红。
曹二见她僵着不动,干脆朝她走来,一把薅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捏在手中。
他一手在谢蝉脸上重重的揉捏,一边道:“姓陈的眼神倒是好使,大晚上的也捡了个好货……”
比起方才的伏低做小,这会子的谢蝉已经火起来了。
她捏了捏袖子里的那根簪子,刚要动作,就觉得突然眼前一歪,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她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发觉自己是被人踢倒的,而踢她的那个人,虬髯遮面,剑眉冷立,与一个时辰前那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样子截然不同。
“二哥勿恼。这丫头刚进寨子,不懂规矩,言行无状,若是有行差踏错的,教训教训就是了,千万别为这无足轻重的东西动怒伤身。”
曹二原本还把谢蝉捏在手里,突发变故,他的动作还僵在原地,闻言,冷哼一声。
“二当家的来得倒巧。”曹二示意桌上已摆好了饭食,讽刺道,“就等你了。”
陈治拱一拱手,免不”得要解释一番自己初来乍到,在寨子里迷了路,不是有意怠慢云云。
说着说着,不知何时,他就站在了谢蝉前头。从曹二的角度来看,只看得到谢蝉的一方衣角。
原本被陈治一打岔,曹二的火气都撒向了陈治,可是见到陈治身后露出来的那一截布衣,还有压在那截粗布衣上的几根纤纤葱指,他心里突然冒出另一股邪火。
“二当家的昨日亲口说要这丫头去伙房做事,怎么,这才半天,这就心疼上了?”
陈治看也不看谢蝉,淡声道:“二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弟怎么听不明白?一个暖床的娘们而已,用完了没去处,就扔去伙房做个伙计罢了。又不是正经夫人,谈不上心疼不心疼。”
曹二摸摸下巴上的短须:“这么说,要是我这有别的更好的去处,陈老弟也愿意放人了?”
陈治顿了一顿,道:“这是自然。”
曹二一拍手。“那好,就叫这娘们也给二爷我暖暖床吧。”
他看着陈治邪邪一笑:“陈老弟,不会不肯割爱吧。”
躲在陈治身后的谢蝉闻言突然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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