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低着头走进来,给诸位头领行了礼,又朝着陈治的方向略一福身。
曹二郎瞪着眼,恶狠狠地问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外头做什么?”
谢蝉做出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道:“我、我适才听闻二当家的有恙,心中忧虑,便想着……过来看看二当家。”
曹二郎还是一副凶相。“你前日不是要对二当家的避之不及么,怎么一听说二当家的出了事,忙忙地跑了过来?你这是来看热闹还是看笑话呢!”
“二哥,何必同个女人置气。”陈治打断曹二,朝谢蝉招招手,“过来。”
谢蝉谨慎地走过去,在陈治身边慢慢蹲下。
“不是说要来看我?”
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就抬起头,好好看。”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那晚他粗糙的手掌一样,在她的耳朵上用力擦过。
谢蝉不大自在地抬起头来,正正对上一双鹰眸。
那目光里,有打趣,有促狭,却没有谢蝉以为会有的怀疑和审视。
陈治稍微低了低头,离她很近。“看清楚了么?”
谢蝉不由地口舌发干,声音发涩:“看、看清楚了。二当家的生龙活虎,可见这伤对二当家的只是小菜一碟,应是无碍。”
“你马屁拍得倒是顺溜。”陈治点点她的额头。“行了,你也看过了,我没事。你走吧。”
谢蝉却犹犹豫豫地没有起身,低着头还在想改如何回话才恰当,就听门口有个小喽啰匆匆进来,道:“大当家的,纱布取来了。可要我替二当家的换上?”
听了这句话,谢蝉一改方才的磨蹭,猛地一抬头:“二当家的,我来吧!”
陈治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余光瞥见曹二郎在一旁又要开始冷嘲热讽,便赶在他开前道:“嗯,就你吧,手轻点。”
他又对还围坐在一旁的几位头领道:“不早了,诸位也受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好,好。我们就不打扰陈老弟了,你好好养伤。”曹勇率先起身,又对始终低眉顺眼的谢蝉道:“放机灵点儿,既然二当家的指了你,就好好伺候着。出了纰漏拿你是问。”
谢蝉低低地应了。
曹二的目光在陈治和谢蝉之间打了个转儿,冷哼一声,跟着曹勇走了。
屋子了只剩下陈治和谢蝉两个人。
谢蝉麻溜儿地取来纱布,跪在他身前,将纱布轻轻覆盖在陈治的伤处,又绕着他的肩膀一圈圈绑好。
陈治身形壮硕,猿臂蜂腰,谢蝉每替他缠一次纱布,都要直起身贴近他,几乎环抱的姿势,才能做到。
谢蝉原本心里装着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样几次之后,陈治忽然动了一下,谢蝉一个没跪稳,差点扑到他怀里。
陈治“嘶”了一声。
谢蝉连忙去看他的伤处,情急之下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触手可及处是一片温热而强韧的肌肤,隐隐散发出蓬勃的力量感。
“抱歉!”谢蝉小小一声惊呼,忙要收手,可是因为动作太急,一下失去了重心,不得已又把手撑在了别的地方,又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谢蝉手忙脚乱地想起身,可是越乱越出错,接连按了好几处。
最后陈治用没受伤的那一只手按住她,哑着嗓子道:“别动了!”
谢蝉僵在那里,不敢动了。
陈治把她的手轻轻从自己的腹肌上拿开,深深看着她,语气有点危险:“想杀我,用刀,用剑,再不济用你那根簪子,就是别用手。”
说完,他还握着谢蝉的手,轻轻捏了捏。“太软了,没有用。”
谢蝉的脸蹭的一下红了,立刻将手收了回来,因为用力太大还打在了自己身上,生疼。
“你……”她瞪他,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两颊飞上两片红云,是方才低眉顺眼时绝不会展现的生动风景。
陈治还嫌不够,继续逗她:“你该不会是打算就这么把我晾着,让我失血而亡吧。”
说着,故意朝谢蝉耸了耸右肩,猛然耸起的肌肉将绷带崩开,露出健硕而又精壮的半边臂膀。
谢蝉猛地闭上眼,脑子里有一根弦跳得鼓噪,张嘴就骂道:“腌臜!泼皮!无赖!”
没想到陈治听了她破口大骂,不怒反笑,闷闷的笑声不断从胸膛处传来。他一边笑,一边还要污蔑她:“瞧着斯斯文文一个姑娘,怎么骂人如此粗俗。唉,不应当啊。”
谢蝉满脸通红,挣扎着从他身边起身,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拳。“二当家的要是再这么出言无状,我就去找别人来替你包扎了。”
她说着,快步朝门口走去。
只不过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痛呼。
“哎呀,伤口好疼,我不行了。”
谢蝉一走,陈治就朝后平躺了下去,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你直接叫人进来收尸吧,反正我就要失血而亡了。”
谢蝉闭了闭眼,忍了又忍,这才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二当家的说笑了,我怎么能叫二当家的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去了。”
她走回刚才的地方,重新跪回去,以一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拿起那截纱布。“还是我来。”
“其实你用不着这样,我又不是真的想杀你。”
她说完,也不管陈治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飞快地就重新包扎起来。
刚才在两人拉扯间滑落的纱布颇为难缠地裹在陈治身上,要想重新包扎就难免会不断地碰到他,可是这一回谢蝉说什么也不自乱阵脚了。
她咬着唇,眼神紧紧地盯着手上的活儿,因为刚才的慌乱而沁出了汗,几缕碎发粘在额角上,胸脯还在很激烈的起伏,可是就是大气都不喘一口,整个人像是顶着石块的嫩芽,有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生机勃勃。
她没有发现,其实即便她不这么严防死守,这一回,陈治也没有刚才那般荤素不忌的戏谑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替自己包好了伤口,细致地掖好了布头,手指轻轻地在他身上来回跳跃,没有疼痛,反而带来丝丝缕缕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挠了痒痒的舒服,却又像是痒痒本身。
终于,谢蝉重新站起身。“好了。”
陈治没有说话,不再使唤她,自己开始穿衣服。
谢蝉见他右臂抬起来很是费力,犹豫了下,还是靠拢过去,替他将袖子穿上。
方才一个躺着,一个半跪着,还不觉得,现在两人都站在了一处,谢蝉才觉得和陈治一比,她简直就是小人国里出来的袖珍小人儿。
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也没做什么,但她就是像老鼠见了猫,十分紧张。
她垂着头,一边替他穿上袖子,一边轻声道:“二当家的,虽说我对你此前多有得罪,可是今日你豁出命去替别人挡箭,我敬你是义薄云天的好汉。”
“你也知道你得罪过我。”陈治哼笑了一句。“那你方才还骂我泼皮?”
谢蝉脸又红了红,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左右是收不回来了,她便破罐子破摔道:“二当家的是……泼皮般的好汉,好汉样儿的泼皮。”
她这时才抬头看了看陈治。她不知道,她那副小心翼翼得如同兔子出窝的谨慎模样,有着与平日里摆给众人看的冷静庄重完全不同的狡黠和灵动。
陈治被她说得又乐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才是能屈能伸,不输大丈夫。”
这是在说她马匹拍得太响了些。
谢蝉不好意思地笑笑,见陈治似乎心情还好,胆子又大了些,于是又试探着道:“我听闻今日几位当家的出师不利,可是遇上了难缠的对手?”
陈治看她一眼。“你也听说了?不错,我们去杀相州知州,不过未能一击毙命。”
他低头看着谢蝉脸上似乎浮现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忽然道:“你就是相州人吧?”
谢蝉心头微微一跳,犹豫了下,还是承认道:“是。”
“那相州知州,叫做岑寂,你可认得?”陈治仍旧看着她,不过神色淡淡,好似只是信口闲谈。
谢蝉想了想,道:“认得。相州当地人应该都知道,岑知州是个好官。”
听了这话,陈治冷冷一笑。“听说我要杀好官,不痛快了?”
谢蝉忙道:“岂敢!既然已经入了寨子,二当家的又给了我生路,自然就把自己当这寨子里的人了。那达官贵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不过是听了一耳朵闲话,和二当家的胡扯罢了。”
陈治看谢蝉的表情不似作假,松懈下来,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你都听到了什么?”
谢蝉小心翼翼道:“听到……大当家的想今日就结果了他,可惜没成,二当家的就在井里投了毒……等几个月后,知州府邸里的人就都会毒发身亡。”
谢蝉这几句是冒着杀头的风险说的,因为一说出来就意味着她承认自己偷听了方才几位头领的谈话。
可她不能不问。
如果岑寂果真因为这次的事受过伤害,而她明知这一切却无动于衷,便几近于见死不救了。
这无关于她和岑寂的过往,只关乎她自己。
她不能容许自己做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下一刻,陈治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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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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