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私贱籍,胆敢用绸缎做荷包!”
李老太突然一声怒吼,引得车上人侧目,纷纷盯着林乔手上的荷包看。
几个妇人夫郎,哪怕是刚刚被陆明远怼了的周桂香,见了林乔手上绣着丝带玫瑰的荷包眼前都是一亮。
林乔攥紧了荷包,冷了脸,微皱了眉眼,朝着李老太看过去。
“你个贱籍,用绸缎就是逾矩,去了衙门,要打板子的!”李老太理直气壮。
“人是我的,荷包是我的,钱也是我的。李老夫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吗?”陆明远一字一句说得得意,笑眯眯地看着脸色狰狞的李老太。
只要陆明远一口咬定荷包是他自己的,就是到了衙门也没办法。陆明远送林乔荷包的时候,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李老太只能吃哑巴亏,梗着脖子,瞪着林乔和陆明远。车上这么多人,她若是继续揪着林乔不放,回头不知又被村里人传成什么样了。陆明远分家断亲,这些日子,已经让她在村里受了不少议论和白眼。陆明远不要脸,她还要,陆家还要!
经历两场闹剧,车上再没人说话,安安静静地进了城。
陆明远和林乔背着东西去了菜市,花了三文买了个摊位。
“刺龙苞,新鲜的刺龙苞。”陆明远吆喝了两句。
初春青菜本就不多,他这刺龙苞便格外显眼。
“小伙子,你这刺龙苞怎么卖?”一个领着孙辈买菜的大娘问。
“这筐五文,我夫郎这筐七文。”陆明远指给大娘看。
那大娘看了林乔那筐,可惜道,“好是好,就是太贵了。”
“您自己家吃的话,还是买我这筐合适,都是一个味儿,没必要挑大小。”陆明远说。
“行,给我称两斤。”
“好嘞。小乔儿,收钱。”陆明远转头对林乔说。
“奶奶,奶奶,这个好看。”大娘领着的小姑娘指着林乔装荷包的篮子说,“奶奶,妞妞要这个。”
小姑娘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娇,“隔壁花姐姐昨天还跟我炫耀她的新头绳。妞妞也想要,这个比花姐姐的头绳还好看。”小姑娘指着林乔篮子里一堆花花绿绿的蝴蝶结说。
隔辈儿亲,那大娘完全舍不得拒绝小孙女,只得舍了钱,问林乔,“小哥儿,你这是头绳吗?”
林乔篮子里的蝴蝶结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小孙女见了漂亮的就喊头绳,可别买回去惹了笑话。
“是,既可以做头绳,也可以绑衣服上,或者是扇子坠,像这样缝荷包上也行。”林乔解释着,又拿了个缝了蝴蝶结的荷包出来。
小姑娘彻底不淡定了,摇着奶奶的胳膊,“奶奶,要吗,妞妞要吗。”
那大娘听了林乔说了这么多用处,心里越发舒坦,想着反正也不会浪费,更想给小孙女买了,“怎么个卖法啊?”
“这种小的一文一个,这边大的两文到五文,各不相同。”林乔介绍道。
小的就是陆明远教他缠在手指上的那种,一根缎带打出来的,只要把缎带处理好,锁好边儿,几下就能打个蝴蝶结,不费事,卖的就便宜。
“哎呦,这东西做的新奇。我看看。”一个微胖的女子挤了过来。她是酒楼的厨娘,本是过来买刺龙苞的,倒是先看上了这些花花绿绿的小东西。
厨娘挑了个红色系繁复的大蝴蝶结,“这个好看,小哥儿,这个怎么卖?”
“那个要贵点儿,五文。”林乔答。
“还行,这个我要了。小哥儿绣工好,我再挑个荷包。”厨娘挑了个绣着桃花的。
“也是五文。”林乔答。
“这桃花跟真的似的,五文就五文。”厨娘毫不吝啬地夸赞。
林乔对自己的绣工有信心,也不过分谦虚,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的边角料首次入账,十文。
厨娘买了蝴蝶结和荷包,又去陆明远那儿拿了五斤上等、三十斤普通的刺龙苞,又回来付了林乔一百八十五文。她这次终于看清了林乔装钱的荷包,盯着林乔荷包上的玫瑰花移不开视线。
“小哥儿,你篮子里有没有你手上那样的荷包,带那种花的。”
林乔笑着摇摇头,“抱歉,这个还没开始卖呢,过段日子会有的。”
“那真可惜了。”厨娘惋惜。
送走了厨娘,看着有人买过了,领着小孙女的大娘也不再犹豫,让小姑娘自己挑了两个小的。
林乔再次入账,两文。
收了钱,林乔一双杏眼神采奕奕,转头看身旁的陆明远。陆明远笑着摸了摸夫郎的头顶,“我们小乔儿真厉害。”
林乔勾着嘴角,“那自然。”
他们今天拿了二十多斤上等、五十多斤普通的刺龙苞,东西不多,半上午不到就卖完了。又陆续卖了几个荷包、蝴蝶结,进账四百多文,林乔的小荷包装不下,就用来时遮背篓的布包了,放在背篓里。
剩下的荷包、蝴蝶结得去布庄卖。布庄要盈利,他们卖给布庄的价格自然又要压一压。好在林乔的绣工好,蝴蝶结又精致新奇,布庄全收了,又进账一百多文。
林乔花了十几文收了布庄的边角料,补充了几种颜色的绣线。
临走时,陆明远余光瞥到布庄门口堆着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线,立马收回迈出门槛的脚,把已经出了门的林乔拽了回来。
“小乔儿,这个线,买一点儿吧。”陆明远说。
那线是打络子用的,买点儿也行,林乔爽快地答应了,开始和陆明远挑颜色选线。
出了布庄,林乔捂着荷包,拉着陆明远往城门口去,半路还是被陆明远拉去了肉铺。
陆明远看中的那条肉卖四十八文,差了两文凑五十文,陆明远便跟肉铺老板要了几根骨头,凑成五十文。
一文也是钱啊!林乔肉疼,但又不好在外人面前矮了陆明远面子。
“好啦,好啦,小乔儿,咱们两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点儿骨头汤,补补钙。”陆明远安慰。
他现在这具身体才二十一,他家小乔儿更小,才二十。俗话说二十五还能窜一窜呢。他上辈子一米八六,现在这具身体有一米八就不错了。年龄变小是让人挺开心的,但个子可不能矮了。
林乔不知道陆明远说的补“钙”是个什么东西,但二十了,放别人家,孩子都该生几个了,陆明远还要长身体!
但至少骨头汤是喝到肚子里的,也不算浪费。陆明远之前翻船受了伤,现在又总往山上跑,是该补补身体,买了就买了。
买完肉,陆明远还想去杂货铺!林乔彻底忍不了,杏眼微圆,瞪着陆明远一字一顿,咬着牙小声念道,“陆明远!”
陆明远被林乔气到跳脚的样子可爱到了。林乔会和他置气,证明林乔越来越有夫郎的意识了,而不是时时刻刻记着自己贱籍的身份,面上讨好和他套近乎,心里却时时刻刻划着条界线。早知道洞房有这好处,他早该从了他家小乔儿的。
陆明远摸了摸鼻子,笑着解释,“我下午想去伯公家一趟,咱们分家那日,多亏了伯公做主,要不然事情不会办得这么干净利索。搬家那天,伯公家的大哥还送了些东西过来,总不好只拿着条肉去。”
林乔不说话了。这些人情世故他也懂,以前跟着母亲学管家便知道这里的学问大着呢。陆明远说的这个还真不能省,若不是家里没钱,早该过去一趟了。
杂货铺里,陆明远又要了两斤糖二百四十文,二斤盐三百二十文,今天这趟又白跑了!
“没关系,小乔儿,钱还可以挣的。”
林乔闷闷地“嗯”了声。能怎么办,再挣吧。就是,以后坚决不能让陆明远管家里的钱,太能花了。他俩现在跟身无分文也差不多了。
从杂货铺出来,已经快晌午了,到了城门口,牛车也差不多坐满了。两人捡着最后一个位置,挤了挤,上了车。
这头还没坐稳,就被领个孩子、挺着孕肚的妇人叫住。
“你,下来,给我让个座。”妇人领的孩子十岁左右,抬着下巴,鼻孔看人,一双细长的眼睛和旁边的妇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趾高气昂地指着林乔说,声音尖细刺耳。
“你个贱籍,还不赶紧下来!”那小孩见林乔没理,又抬高了声音叫道。
“哼哼。”陆明远朝着那小孩哼笑了两声,挑了挑一侧的眉毛,朝小孩边上的妇人看过去。
“赵婶子好家教啊。您家这奶娃娃牙都没长齐呢,小小年纪就知道贱籍尊卑,您娘家那位秀才兄弟教得可真好。也不枉您次次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搬东西了。”
赵翠花娘家为了供他兄弟读书,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成亲之后隔三差五地就要拿东西回去补贴娘家。夫妻两个因为这事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给村里人茶后饭余添了不少话头。
她家小孩儿搓陆明远的心头肉,陆明远就专捡着这位赵婶子的脊梁骨搓。
赵婶子皱着眉,细长的眼睛眯成条缝儿,“陆小子,还是先考上秀才,再评人长短吧。”
“承赵婶子吉言了。”陆明远笑着作揖,话锋一转,“就是秀才公子也没评人长短的权利,各家过各家的,哪就手长到要管别家的事了,吃你米了,花你钱了。”
陆明远说的意味深长,车上的妇人夫郎也听出其中的味儿了,赵婶子拿夫家东西补贴娘家,可不就是吃了别人家的米,花了别人家的钱吗。赵婶子理亏气急,满脸通红,就是现在给她让座,让她免费坐牛车,也断不会上来的。
林乔这两年受惯了冷嘲热讽,倒没把小孩儿的话放在心上,反倒心疼陆明远被赵婶子戳了考秀才的痛处。
若非翻了船,陆明远现在应该已经入场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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