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看着游园门口告示栏列出的一大串奖励,跃跃欲试。
第四名到第十名各一刀上好的白麻纸;第三名,五刀白麻纸;第二名,十刀白麻纸,一支紫竹笔;第一名,二十刀白麻纸,一支紫竹笔,一支狼毫笔,两方桐烟墨,另还有十两银子。
不说其它的,一刀上好的白麻纸都要一百多文,二十刀,足够陆明远用到明年院试了。
“夫君,试试吧。”林乔抱着陆明远胳膊,把人往园子里拉。
小夫郎眼里满是期待,陆明远哪里忍心拒绝半分,硬着头皮,在园门口领了装绸带的小篮子,和林乔入园。
会不会写诗对对子不重要,重在参与,他家小乔儿高兴就好。好在原主基础扎实,进了园,他就挑着葱心绿的绸带答,也不至于两手空空,让夫郎太扫兴。
他们来得晚,容易对的桃粉、杏黄绸带基本被人取走了。分值最少的葱绿绸带,虽然是现成的答案,但或偏或难,倒剩了不少,便宜了不会吟诗作对的陆明远。原主院试被耽误了几年,期间一直在学习巩固,几年下来,基本功相当扎实,再犄角旮旯的诗文也都印在脑海里。
一进园,陆明远领着林乔,直奔着门口最近一棵挂着葱心绿绸带的桃树去,看了绸带上的诗文,顿时松了口气,这题远没他想得难。于是,笑着把篮子递给林乔,伸手去解树上的绸带。
林乔凑过去看了眼绸带上的句子,抿着嘴,盯着绸带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这句出自哪里。看来,他夫君的学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他虽然没像男子一样进学堂,但诗文读的不少。
京城里哥儿和女子多是用女戒、哥儿训之类的读物启蒙,读完这几本规训,字儿认得差不多了,读书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林家也是这样,族里年龄差不多的哥儿姐儿凑在一起,请个宫里退下来的姑姑嬷嬷在家教上一两年,既识了字儿,又学了礼仪,这便算读书了。宫里嬷嬷教的,传出去还好听。
亏得他爹没用,他才能比别的哥儿姐儿多读几日书。
他爹烂泥扶不上墙,几次办砸了老爷子托人给他寻的差事,老爷子一气之下将他们这一房赶出了林府单过。
他爹心里气,便不让他回林府继续上学。
林府从宫里请的嬷嬷内职三品,贴身伺候过老太妃,老太妃病故后,才放出宫。他爹跟林府较上了劲儿,舍了两把以前极喜欢的扇子给他那些狐朋狗友,托人请了位内职一品的管事嬷嬷教他礼仪。
不久之后,宣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上,老夫人认出了那位嬷嬷,连带着夸了他几句。他爹甚是高兴,觉得挣了面子,比下了林府其他的哥儿姐儿,压了林府一头,出了口恶气。
没过几日,又重金请了位女先生到家教他读书作诗。女先生博学多识,教得也认真。京中的哥儿姐儿们喜欢起诗社,经过几次哥儿姐儿们间的大型聚会、春游秋游,他在京中年轻一辈儿的哥儿姐儿间也有了些名声。
他父亲觉得挣了面子,和母亲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好景不长,他爹后院那些姨娘没一个省心的。几经挑拨,他爹的心思又转回到没有嫡出儿子这事上,重新怨恨起他和母亲。
怨他母亲只生了他一个,怨因为他的存在,母亲不肯认个庶出的儿子养在名下。
虽然他爹是为了和林府较劲儿,为了挣面子,才让他读的书,但书到底是读在自己肚子里。
林乔拽拽陆明远的袖子,“夫君,帮我拿那个梅花红的。”
“唉?”陆明远一愣,对着那梅红的绸带,每个字儿都认识,几个典故捏在一起,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出题的人想说什么。
林乔哼哼地对陆明远笑了两下,催着陆明远给他摘绸带。薄野县到底是有些偏远,教书先生的水平哪能和京城的比。他们来得晚,若是来得早,一准拿下头名。现在剩的题有限,他不敢保证赢,只能尽力。
陆明远知道他家夫郎是个读过书的,会对对子、会写诗也正常。但上来就挑梅红的,还是别人挑剩的疑难杂症,他这是捡了个林弟弟?姓林的都这么厉害?
陆明远笑道,“行啊,今天就看小乔儿的了。作对吟诗这事,你夫君是一窍不通的。”
“夫君不是不通,科举主要考校文章,吟诗作对只是锦上添花,没见哪个人是作诗作成状元探花的。”林乔辩驳,拽了拽陆明远的胳膊催促,“夫君,我们快去别处,一会儿绸带都让人抢没了。”
陆明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吟诗作对不行,之乎者也的文章他照样写不来啊!
陆明远专挑葱心绿的拿,林乔挑另外四色的捡,两人在园子里一路扫荡,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篮子装满了,陆明远胳膊上还搭了一叠。
答题的地方设在园中心的含章亭。
一见毛笔砚台,陆明远心里就打鼓。他穿过来这么久还没试过毛笔,别说字迹和原主不同,拿毛笔的姿势都不一定对。
陆明远一把将林乔按在椅子上,拿个葱心绿的绸带在手里,对林乔说,“来,小乔儿,我说你写。”
周围人见他让个贱籍的哥儿坐在一众读书人之间执笔答题,顿时脸色不善,估计是觉得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被玷污践踏了,但碍于身份名声,也没人挑头多言。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付这些自持礼仪身份的读书人,就不能跟他们讲理。
陆明远冷哼一声,一一瞅回去,声音拔高了几分,高声跟林乔解释,“今天打的几匹狼有些狡猾,多射了几箭,手抖,麻烦夫郎帮我写吧。”说着活动活动了胳膊筋骨,拳头握得“咔咔”响。
周围人见他一身短打,体格挺拔,不似一般文弱书生,又听他猎了狼,还是几匹,纷纷变了脸色,或惊惧或鄙夷,但再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往这边打量了。
陆明远挑挑眉,拽了把椅子,学着上辈子工地里工头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儿,大大咧咧地坐在林乔边上,这才开始答题。
林乔人漂亮,字也娟秀,说不上来的好看,陆明远看得喜欢。
几张答案叠在一起,尾处落款,林乔瞄了眼旁边的陆明远,犹豫几分,写了“陆乔”,陆明远和林乔。
只是“陆乔”,看在陆明远眼里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小乔儿,写完了,咱们交答案去啊。”陆明远说。他觉得自己后面若是有条尾巴,此时一定翘到了天上去。
陆明远看着落款处“陆乔”两个字儿,美滋滋的,一脸荡漾,把答案放到篮子里,整理好桌上的笔纸,这才拉着小夫郎去交答案,哪还有半分工头大哥的样子。
看着拉着自己手走在前面的男人,林乔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陆明远反常的原因了。
“陆乔”,怕是误会了……
但看男人春风得意的样子,误会就误会着吧。
亥时二刻公布成绩名次。
含章亭被围得水泄不通,挤不到前面去看榜,两人只能在外围等着人唱榜,从第十名开始,陆续有人进去领奖,凉亭周围的气氛逐渐高涨。
第三名领了奖,公布了分数,林乔心里越发有了底儿。亭子里开始公布第二名,十刀白麻纸,一支紫竹笔,是位李姓的秀才。
听了第二名的分数,他们的第一,不出意外,基本成了。
不说奖品,只十两银子也顶两匹狼的价格了,林乔满心期待,紧紧抱着陆明远的胳膊不放。陆明远笑着看着身边的小夫郎,行吧,真捡了个林弟弟。
“第一名,白麻纸二十刀,紫竹笔一支,狼毫笔一支,桐烟墨两方,银子十两。”凉亭里管事高声念着,亭外沸沸扬扬。奖品没有多贵重,第一名的噱头更惹人。
往年夺得游园会第一名的读书人,若是长得不错,再有些家世钱财,年纪合适,未婚,往往会成为当年镇上姑娘小哥儿们挑夫婿的热门人选。
听到旁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婶子和夫郎议论着要抢第一名给自家哥儿姑娘做夫婿,林乔的满心期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陆明远虽然穷,但长得好,二十一,也算适婚的年纪。至于他,一个买来的贱籍哥儿,做不得正室,连妾室通房都算不上,在别人眼里,陆明远还是个干干净净的“未婚”汉子。
陆明远家里人口简单,上无公婆需要侍奉,下无妯娌牵扯,进门就是小夫妻自己过日子。娘家给几个钱,稍微一帮扶就能起来,日后秀才、举人,前途无量。林乔想起村里那些想给陆明远介绍姑娘哥儿的妇人和夫郎说的话,抱着陆明远的胳膊,木木的被钉在原地,出神儿的工夫,额头突然被人弹了下。
“是陆乔,不是我。”陆明远打断林乔的胡思乱想,他还记得洞房那日,林乔哭着跟他告状,说村里妇人夫郎要给他介绍哥儿姑娘的话。
“嗯?”林乔一时不解,仰头看陆明远。
“本次大会第一名,陆乔!”凉亭里管事唱道。
陆明远歪歪头,对林乔说,“答题的是你,第一名是陆乔,不是我,没人跟你抢夫君,也抢不走。”
“小乔儿,走,去领奖。”
陆明远拉着呆愣在原地的林乔往里挤,他是不喜欢别人碰他家小夫郎的,一片衣角都不行,索性长臂一挥,揽着小夫郎的肩膀,将人罩在怀里,带着往前挤。
“陆明远……”林乔转头看把自己护在怀里的陆明远,情不自禁道。
“嗯?怎么了?” 陆明远拨开挡在小夫郎一侧的人群,“让让啊,麻烦让让,领奖。”
陆明远说是去领奖,也没人介意他往前挤了,反倒抻着脖子打量他。
林乔莞尔,往陆明远怀里靠了靠,再没了半点儿自扰的想法。他可是林乔,米是他煮熟的,只要米不自己跑,谁也别想来分半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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