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乔儿这么厉害,得头名也是应该的。”他们家答案都是一叠的。进亭台领奖前,陆明远不忘继续夸小夫郎两句。
管事和几位夫子看到来了两人,目光在陆明远和林乔身上扫了扫,最后定在陆明远身上。
“你就是陆乔?”管事问。
陆明远笑着把林乔推到身前,得意道,“是我夫郎。学生不善诗词,今日对子诗句皆是夫郎所做。”
他不算说谎,虽然葱心绿的句子是他默出来的,但对子诗句确实是林乔做的。夫夫合作,干活不累。
游园会并不是没有几人合作的先例,只不过人人都想抢头名,顾着自己那一摊,加上读书人自诩清高,很少有人这么做罢了。
他这夫夫店可不是谁都有条件开的,首先要有个能诗擅文的夫郎,这就难倒一大堆人了。
“贱籍哥儿?!”突然有人质疑林乔的身份。
“一个贱籍的哥儿,开什么玩笑?贱籍凭什么参加游园会。”
有人挑头儿,人群里顿时一片嘈杂。
陆明远循着声音,朝挑头儿的那人看过去。
细眉三角眼,面向刻薄,穿戴一般,手里拿着一刀纸。应该是四到十名的人,这么激动,或许就是第四名。
“哥儿怎么了,贱籍又怎么了,游园会以文会友,不问出身,各凭本事。”陆明远怼回去。
读书人矜持,重名节,游园会作对吟诗已经输给一个贱籍哥儿了,更无人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和人起争执,既输面子又输里子,人群里的嘈杂竟被他唬住了。
但亭子里坐在首位的夫子却是最重规矩礼节的,面色不善,黑沉着一张脸。
贱籍,他家洗马桶的粗使都不会买个贱籍哥儿做夫郎。
陆明远公开喊一个贱籍哥儿为“夫郎”,这才是丢尽天下读书人的脸。一个贱籍,也敢跑到游园会上撒野!
审阅答案的时候,他还和另外几个夫子夸过头名基础扎实,文采斐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夸的竟然是个贱籍的哥儿!脸都丢尽了!以后还要怎么见人。
夫子看着陆明远和林乔面色愈加不善。
一个娱乐性质的游园会,底下参加比试的读书人不闹,亭里的夫子接几句话,这事便掀过去了。但现在,为首的夫子沉着脸不吭声,管事的也不敢擅自进行下去。
亭内亭外静寂无声。
陆明远和林乔一时兴起来参加游园会,原本只想开开心心地领了奖,此时,也算看明白了。为首的夫子,怕是和刚刚细眉三角眼的第四名是一类人。他们今天大概率要白忙活儿。
尊卑礼仪,大周对贱籍实在太过苛刻。
为人师,却道貌岸然,心胸狭隘,不分黑白。
陆明远脸色阴沉,扫了眼那位为首的夫子,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仿佛结了冰。许是白日里才猎了狼,末世染的戾气几乎要控制不住。
他自制力一向很强。
陆明远尽力克制翻腾的杀意,握紧拳头,指关节“咔咔”脆响。
林乔忙握住身边男人的手。
这几位夫子能被游园会请来,在镇上该是有些地位。读书人重名声,言行不能有亏。陆明远以后还要考秀才、考举人,对长辈、夫子,更不能驳斥。
一个对贱籍如此不依不饶的人,心胸不会阔达。今日陆明远下了这夫子的面子,日后谁知会不会去县里或者府城给陆明远穿小鞋。
得不偿失。更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毁了陆明远的前程。
不过一个游园会的头名,算不得什么。如果不是头名的奖励太实用,他才懒得进园。
林乔抱住陆明远的胳膊,小声劝道,“夫君……”
被林乔握住手的一瞬间,陆明远已经清醒了,只是心有不甘,依旧黑着脸和为首的夫子对峙。人群忽然自动分成两列,从亭台外走进一位头戴方巾,须发花白的老者。
“院长。”亭里几位夫子见了来人忙起身作揖。
老者羽扇一晃,让几位夫子坐下,笑着站到陆明远和林乔面前,对着陆明远说,“为夫郎鸣不平是吧。游园会是不问出身,但贱籍……”
老者一顿,问陆明远,“后生,你该知大周都是什么人才会被贬为贱籍,也该知大周对贬为贱籍一事是极为慎重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每年一次,三司会审,确保无冤假错案才会拟定上一年被贬为贱籍的人数名单。”
“你这夫郎,家里以前是做官的吧。作奸犯科,以至累及家人被贬贱籍,这事儿犯的可不小,想必是没少祸害百姓。你为你夫郎鸣不平,可想过被他家**害过的无辜百姓?你夫郎在家时享受着家里供给的优越生活,那些被害的百姓却要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夫郎没法选自己的出身,那被祸害的百姓和他们的家人又有什么错,就活该被人欺辱?”
老者见陆明远神色缓和,并非蛮横不可引导之人,摇了摇羽扇,笑道,“大周的贱籍又不是不能脱,你既为夫郎鸣不平,何不自己考取功名,造福百姓,有了过人的功绩,自然可以为夫郎开脱,恢复良籍。”
老者头颈微微前倾,笑问,“年轻人,莫不是连这点儿底气都没有吧。你这夫郎,惊才绝艳,可惜喽……”
陆明远轻笑,拱手作揖,“谢先生指点。”
“叫什么,哪里人,可有功名。”老者问。
“学生陆明远,昆山镇河口村人,童生。”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既叫我一声 ‘先生’,便认了你这学生,明年若是能过了院试,便去府城含章书院找我。”
陆明远看着老者一愣,意外得了位“先生”,他一三十好几的灵魂,还要去象牙塔里回炉重造?还是跨门类,从土木变之乎者也?要不要活了。
“夫君,快给先生行拜师礼啊。”
陆明远愣怔间,已经被林乔按着后背行了拜师礼。
老者看着林乔笑道,“你这小哥儿,一肚子心眼儿。若是明年院试不过,行了礼,我也是不认的。”
“能过,能过,夫君非池鱼,先生请放心。”林乔忙道。相夫教子,先相夫后教子,别说陆明远学识扎实,就是棵歪脖子树,落他手里,他也想办法把这树修直了,掰正了。
回了客栈,陆明远还是恍惚的,他是有科举给林乔脱贱籍的想法,但至少再让他犹豫一段时间啊,从末世穿过来,才咸鱼几天,蜜月都没过,蚂蚁还未数呢。
林乔可不知道陆明远还曾有过要断了科举的念头。
读书费钱,书院也不是随便进的,陆家大哥陆明承也只能到县里的书院准备乡试,陆明远却直接得了府城里书院先生的准许。
林乔替陆明远高兴,上了床也睡不着,抱着陆明远,在他颈窝蹭了蹭,“夫君,家里纸墨都不多了,明天一早先去趟书铺吧。还得买点儿上好的灯油,不能把眼睛熬坏了。”
陆明远听小夫郎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再不想做咸鱼的事了。他就这命,到哪里都得做富一代,卷就卷吧,现在卷他一个,日后全家做咸鱼。古人说成家立业估摸着也是这么个意思,有了家,就有了责任,想不卷都不行。
陆明远搂着小夫郎,下巴在小夫郎头顶上蹭了蹭,口鼻间都是清爽的艾草味儿。明明两人用的同一块香胰子,他家小乔儿身上的,就又软又柔。
陆明远低头,亲了亲小夫郎眉间的孕痣,一手插进小夫郎后脑勺的头发丝里,嘴唇在小夫郎唇上蹭了蹭,噙住樱红的唇珠,缠绵肆意。
第二日一早,林乔先拉着陆明远去书铺买了纸墨,三刀纸,两方墨,一枝紫竹笔,又给陆明远挑了本京城里学子常用的说文解释,上下两册,花了快三两银子。
出了书铺,陆明远调侃林乔,“不心疼钱了?”
“读书,用在正途上,该花,不心疼,还得去杂货铺子买灯油。”林乔说着,“嗯,以后夫君挑灯夜读,我坐在夫君旁边做荷包打络子,挣灯油钱。”
陆明远无奈地摇摇头,原主基础扎实,他过目不忘,真想考秀才,也未必需要挑灯夜读,“好啊,日后就靠夫郎养家了。”陆明远轻飘飘一句玩笑话,哪想过日后真的会成为现实。
杂货铺里,林乔挑着上好的灯油买了一斤,又买了五斤盐,春天野菜多,他可以上山摘一些腌起来。
看着陆明远挑了两个水桶,林乔疑惑道,“家里好几个呢,怎么还买?”
家里原本六个水桶,两个挑水的,四个出海时装海货的,原主翻船时有两个水桶飘海里了,陆明远便打算买两个补上。但林乔不让他出海。陆明远心虚地摸摸鼻子,“嗯,家里挑水的那个太沉了,我看着店里这两个又轻又结实,能省些力气。”
店小二听陆明远夸他家水桶,赶忙上来给林乔解释,说他家水桶如何轻如何好用。
陆明远嫌家里的水桶沉,林乔自然舍不得让陆明远多费力气,数了买水桶的钱。
灯油和盐一个比一个贵,在杂货铺又花了一两多的银子。
陆明远拍拍林乔肩膀,“小乔儿,再去买双鞋。”
陆明远下巴往林乔脚上努了努,春天地上泥泞,林乔每日洗衣做饭,鞋上难免沾到泥土。
又要花钱,林乔眉头一拧,耷拉了肩膀。
“总要换洗的。”陆明远劝道。
缝穷妇很少做哥儿姑娘用的小号鞋,上次那双本来是给她自己做的,正好被陆明远碰上,就卖给了林乔。后来想着也有穷人家的姑娘哥儿不会做鞋,便专门做了两双过来卖,却一直卖不出去,正愁着,就见陆明远领着夫郎过来了。
“又给夫郎买鞋?”缝穷妇一脸热情地招呼。
陆明远拉着林乔点头,“嗯,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老妇人这次是专门做了鞋卖的,虽然都是旧布,但用心拼了花色,针脚也密实,大小合适,陆明远一眼便看上了,两双一起拿着。
林乔拽了拽陆明远胳膊,“一双就够了。”
“连雨天的时候衣物不容易干,两双可不够,若是穿湿鞋,容易捂出病。”陆明远说。
一双鞋十文,可若是捂出病,诊费都不只十文了,林乔咬咬牙,掏了钱。
买了鞋,从石桥巷出来,林乔捂紧荷包,拉着陆明远去了钱庄,将剩下的碎银子换成了三个五两的银锭。这才放心地和陆明远坐着赵叔的骡车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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