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河而下,进了入海口,海天相接的远方,隐隐能看见几处黑绿的岛屿,他们要去的无名岛在东南方向,大约半个时辰的航程。
林乔一直生活在京城,京城有运河,他坐过船,游过湖,但一次见海,第一次漂到海上。黑蓝的海面广袤无边,身后的陆地越来越远,扁舟摇曳,虽然风平浪静,但未知的恐惧就像一头隐匿起来的猛兽,随时可能将人吞噬。
林乔不敢直视海面,强装镇定,低着头和陆明远一句一句的闲聊,但他挺直的后背,和僵硬的四肢到底没逃过陆明远的眼睛。
第一次出海,有些畏惧也是正常,没晕船已经很不错了,陆明远边划船边继续给林乔讲赶海的趣事,分散小夫郎的注意力。
“海螺里吃出的珍珠,那不就是海螺珠吗?”林乔听陆明远说有人吃海螺硌了牙,吐出来一看,竟是珍珠,一双杏眼瞬间亮了。
海螺珠有市无价,要是他也能吃出来一颗就好了。一颗海螺珠足够支持陆明远考到进士了。实在不行,一颗上好的珍珠也能换个几十上百两了。
看着林乔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陆明远挑挑眉,再接再厉,努力回想上辈子工地包工头抱怨媳妇沉迷开蚌直播时都说了些什么,挑了其中有意思的片段说给林乔听。讲着讲着不知怎么就绕到了珍珠是怎么来的上了。
“若是可以养殖,那得赚多少钱!”兴奋之余,林乔又感叹了句,“虽然对珍珠蚌挺残忍的。”
“吃猪肉不也一样。”陆明远开解。
林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君是在哪里见过人养殖的?”他在京城,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但从未听过养殖珍珠的事。
陆明远摸摸鼻子,朝着越来越近的岛屿望过去,双眼一亮,忽然有了借口,下巴朝岛屿的方向努了努,“嗯,就只是个想法,吴爷爷和吴奶奶知道了珍珠是怎么来的之后这么试过,但没成功。”吴爷爷和吴奶奶就是教原主父亲赶海的老夫妇。
“术业有专攻,吴爷爷和吴奶奶一辈子靠打鱼赶海为生,许是平时见得多了,就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陆明远解释。
“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林乔称赞道。
说话间时间过得飞过,很快就到了无名岛,陆明远并不急着靠岸,而是划着船,带着林乔,沿无名岛转了一圈。
“怎么还有别人的船?”林乔看到岸边停着的一艘渔船问道。
“嗯。”陆明远应道。
那船的主人他认识,是临海村的人,比他大个三四岁,自幼没了父母,在大伯家长大。因为是个哥儿,家里的房子、田产都被叔伯占了,到了成婚的年龄,大伯母要把他许给一个老鳏夫,大闹了一顿,和家里断了亲,被逐了出来。
那小哥儿是个不认输的,在山上山洞里住了些日子,靠着卖山货攒了些钱,租了条船出海,生活才渐渐好了起来。原主父亲有次出海遇到了,救过这小哥儿一回,知道了小哥儿家里的情况,便告诉了小哥儿到无名岛上赶海的时机和航线。
“那你们经常一起在岛上赶海吗?”林乔问。
陆明远微微一凛,立马摇头否定,正色道,“没有!我们不熟!”这事可不兴误会啊。
那小哥儿认了原主父亲做师父,和原主兄弟相称,但一个汉子,一个哥儿,两个都是正经人,相当避嫌的。
吃醋了?
陆明远试图从小夫郎脸上找出些吃醋的痕迹,但林乔已然转了身,面对着岸上,跃跃欲试。别的哥儿能自己赶海,他头脑不笨,身体健康,也不输什么。
无名岛估摸着两三千多亩的样子,吴爷爷和吴奶奶常年定居在岛上,专门挑了处避风的港湾修了小港口停船。来无名岛的人不多,各有去处,虽然有人眼红但并不会占他们家的港湾。
一则吴爷爷吴奶奶常驻岛上,强龙不压地头蛇;二则原主父亲和原主是猎户,身材挺拔,身手也比一般人好。无名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杀人越货的好地方,这些人躲着他们家还来不及,哪敢轻易出手。
绕着岛屿巡视了一周,拴好船,上了岸,陆明远领着林乔去了半山腰的院子。这院子是原主父亲帮着吴爷爷吴奶奶修的。厚重的黑棕色木门,两米多高的石墙,房子也是就地取材,用的岛上的石块和黄泥,屋顶的瓦是原主父亲和吴爷爷从岸上运过来的。
院里一处正房,两边是耳房。正房进屋是厨房和堂屋,左右各两间卧室,东侧大一点儿的是吴爷爷吴奶奶的卧室,西侧的是原主父亲的。原主来赶海都是住的父亲这间,陆明远和林乔依旧住这间。
岛上潮湿,两人先把炕上的草席圈卷起来,扛到院子里晾晒,林乔收拾屋里,陆明远去院后抱了柴,提了两桶水倒锅里,先把炕烧上,去去屋里的湿气。
点上火架好柴,陆明远又去了吴爷爷吴奶奶的屋子,扫了扫灰,把这屋的炕也烧上了,既去湿气,也给屋里添添人气。
“小乔儿,我上房子了啊,收拾收拾屋顶。” 陆明远扛了梯子在门口喊道。这屋子小半年没住人了,若是哪个瓦片碎了,滑了位置,容易漏雨。
林乔忙扔了手里的扫帚,小跑着出来,“夫君,我帮你扶梯子。”这登高的活儿他可不放心陆明远一个人干。
“行啊。”陆明远笑道。上辈子他爷奶也是这样,他爷爷一要爬高上树上房顶,他奶奶即使帮不上忙,也要在下面扶着梯子,一眼不差地盯着高处的爷爷。
陆明远细细地查了遍屋顶,才踩着小夫郎扶着的梯子下来。尾巴摇上天,一脸愉悦。
“家里收拾完了,带上祭品,去看看吴爷爷和吴奶奶,告诉二老,他们孙子娶了个漂亮贤惠的好夫郎。”
从院子去二老的墓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中途陆明远领着林乔拐去了一处朝阳的小山坡,坡上一大片红的、白的,拇指顶儿大的野草莓。无名岛季节比河口村早了差不多一个月,不少草莓已经熟了。春季没有什么水果,原主每次祭拜二老都会拐过来摘些野草莓。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再来摘一些,咱们也尝尝鲜。”陆明远说。河口村冬季比无名岛冷,山上没有野草莓,家里种的草莓也需要盖些秸秆、草叶才能过冬。
“嗯。”林乔高兴地应了。
“喜欢?”陆明远问。
“唉?”林乔转头看他。
“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可以挖一些小苗回去。”陆明远说。
“好啊。”
到了墓地,陆明远先清理了墓地周围的杂草,摆上祭品,一捧红白相间的草莓,两碟点心,还有几个林乔早上蒸的花卷馒头,一壶酒,烧了纸钱,才和林乔跪在墓前。
“吴爷爷吴奶奶,我成婚了,旁边的是我夫郎乔哥儿,今天带他来看看你们。”
林乔跟着叫了爷爷奶奶,跪着拜了拜。
陆明远跪在墓前又絮絮叨叨地夸了一顿小夫郎,被林乔瞪了眼,才停下来,给坟头儿培了培土,领着林乔回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篮子里装着祭品,回来的时候摘了半篮子草莓。陆明远背着弓箭,又领着林乔往山上走了走,猎了两只兔子。
岛上生态简单,最多的就是海鸟和老鼠,兔子是原主父亲从陆上带来给吴爷爷吴奶奶尝鲜的,几只活的被老两口放生,养在岛上。兔子繁殖快,几年的工夫,老两口就实现了兔肉自由。
岛上的兔子没有天敌,警戒性低,老两口故去后,原主和原主父亲每次来岛上都会抽出时间猎一些,不然会泛滥。
下山的时候陆明远把兔子拿给林乔,自己砍了捆柴拖回去。
回了院子,林乔做饭,陆明远去院子里提水,把家里的水缸填满,再去井边儿处理兔子。
等林乔做兔肉的时候,他又去海边挑了几担海水倒院里的水池里,接下来几天赶海捡的海货有些需要先在池子里养几天。
花卷,小米粥,红烧兔肉,他们这饭吃的简单但可以算丰盛。平常百姓家除非年节,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这就看出猎户的好处了,只要勤快,即使没米吃,也不会少了肉。
他们这顿午饭吃得晚,吃完已经过了午时。
陆明远看着林乔把洗好的草莓端到桌子上,细长的手指拈了一颗白里透粉的送嘴里,巴掌大的小脸一怔,微微蹙了眉,皱了脸。
“酸?”陆明远也拿了颗放嘴里。是有点儿酸,但草莓味很浓,总的来说还行,看来他家小夫郎不怎么喜欢吃酸的。
“还行。”林乔又挑了个红色的吃,兴许是多年未吃到新鲜水果,连续吃了几个,倒也不是接受不了。酸是酸,但草莓特有的香味儿却很浓,他喜欢这个味道。
陆明远挑挑眉,小夫郎喜欢草莓,但不喜欢酸的。可惜没法让小夫郎尝尝上辈子的牛奶草莓,又大又甜,有个包工头家里种这个,冬天的时候常给他送。
“来,为夫给你露一手。”
陆明远给林乔留了碗洗好的草莓,把剩下的都端到了灶台上。林乔刚刚用小砂锅熬粥,锅底儿还是温的,陆明远重新生了火,把草莓倒锅里煮,加了半斤糖。
半斤糖。
把水果扔锅里煮。
草莓是山上摘的,不花钱,林乔不心疼,但糖,一百二十文一斤呢,陆明远这几勺子下去得有三四十文了。
林乔叫出了声,“夫君!”
“怎么了?”陆明远拿着木铲把草莓压碎,“果酱是好,就是糖放得多,不健康,不能天天吃,偶尔尝尝鲜还不错。等做好放凉了,把馒头切成片抹一层,或者烙了饼卷着吃,就是一顿饭,都不用菜了。”
听陆明远说用煮了的草莓抹馒头上,菜都没有就是一顿饭,林乔顿时一阵心疼,都是孙子,李老太凭什么这么苛待陆明远,一顿像样的饭都不给吃,得把草莓煮了当菜。自己的男人自己疼,不就是点儿糖吗,陆明远愿意放就放吧。
林乔不忍扰了陆明远的兴致,笑着凑过去,“夫君是想用馒头片,还是饼?”
“就馒头片吧,现成的。”陆明远说。林乔今早儿在家蒸了一锅杂面馒头和一锅花卷带过来,又是馒头又是花卷的,都没怎么吃呢,没必要再烙饼,这个时候又没有冰箱,做多了容易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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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岛上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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